第737节
  没有否认。
  季师姐对着少年一笑,老实的少年也忍不住勾起嘴角。
  无论上层的人如何争权夺利,普通老百姓只想过自己寻常的日子,不求大富大贵,只希望温饱安康。但是大人物们争得如火如荼,小老百姓难免受到牵连,这点小小心愿也不会被人在乎。
  江南几个郡,民生艰难,百姓日日哀嚎,如碧云所说,跪他们的人都排了几里地,只希望漫天修士神仙,哪位能看到他们,给他们一条活路。
  幸好,纵然很多人都放弃了他们,但紫堇这群人一直在,不仅没人离开,还不断有人加入。
  卓阳兰沙以及秦立的加入让整个小队实力大增,彼此说完近况,他们便不再闲聊,立刻分了灵土和对应的乡县,赶往目的地。
  这年头,修士接二连三出手施法,凡人见过漫天飘雪,见过河水上天,见过晴空骤雨……见过很多正常的不正常的事情,但真是第一次见,天上下土。
  无数细如尘烟的黑色泥沙从天上飘落,仿佛天眨眼间黑了,有什么大灾难即将降临一般。
  有人仰头去看,眼里进了沙;有人伸手去接,没一会儿就接了满手的黑土。而这些黑土也仿佛长了眼睛,只往田地间落,跑出田地,天就晴了,什么都没有。
  有那眼神好的,爬到了高处往天上看去,这才看到黑土雨之上,是一个仙人在施法撒土。
  其他人百姓都不认识,难以分辨,但是紫堇,一身紫衫深入人心。
  “是紫堇仙人吗?”
  “紫堇仙人来救我们了!”
  紫堇负责的那个县,乡间百姓全都跑出家门,跑到了自家田埂边上,看着漫天而落的黑土,激动又忐忑。
  有人下跪磕头,一个两个三个跪下……一片接着一片跪下。
  紫堇施法之余看见,一挥手,地上的所有人都发现自己跪不下去,身子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这下他们都确定了:“真的是紫堇仙人!我们的田,有救了!”只有紫堇仙人不喜欢他们跪拜。
  紫堇撒完灵土,看着底下欣喜若狂的农人,缓缓降落至与他们相近的高度:“江南受害的土地,我与我的朋友们已经找来极地灵土相救。极地灵土富有灵气,能滋养万物,一般魔气也不在话下。今日我们在各地撒灵土,许多人可能不认识我那些朋友长辈,你们若有亲友,烦请互相转告,让他们不要担忧,灵土落地三日后,土地魔气便可除。除了魔气也莫愁苦,江南温暖,秋日种稻也不晚,此处有一张两季种稻之法,可供尔等参考。”
  不仅解决了土地问题,还赠送秋季种稻的方子,彻底解决了江南百姓一年颗粒无收的困境。
  听到这些的百姓恨不得再下跪磕几个头,实在是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但紫堇施法在前,每个人膝盖直挺挺的,磕不下去。
  满怀感激的百姓目送紫堇飞身离开,扭头就往家里跑,第一件事就是找出家里供着的那些牌位木像,劈了砸了扔进灶火堆里,重新找出紫堇仙人的雕像供上。
  百姓也不是傻的,之前修士们都或软或硬地要求大家只供奉他们,十分排外,那供奉必然是对修士有好处的事情。但这些修士,平时的确能帮这个圆那个,一到生死时刻,却无人前来相助,最后还是被大家冷落的紫堇仙人帮了大家。
  蝇头小利虽好,关键时刻却更重要,百姓心中对这些修士仙人也是排了位,谁都能舍掉,但对紫堇仙人的供奉却不能少。
  三天之后,有人试探地往田里移栽了几棵小树苗。自从被魔修祸害后,这片土地栽什么死什么,半天都撑不过。但是这次!半天过去,一夜过去……小树苗一直活得好好的!
  江南沸腾,欢呼雀跃。紫堇的种稻法子转眼便传遍了南方,原本绝望的百姓如同枯木逢春,如火如荼地开始了秋种。
  紫堇一行人聚在破道观里,但此时,这个道观已经不破了,发现土地真的恢复后,附近的百姓便你一砖我一瓦地把这个破道观重新修整好了,不仅焕然一新,还香火旺盛。
  但是呆在这道观里的大家,心境却是不同了。
  就像小师弟说的:“不管曾经做过多少好事,一旦无用便无人问津,有用时又人人添香,其实凡人也有点势利眼是不是?”
  兰沙说:“谁不奔着利益呢?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卓阳安慰:“但他们也会感恩,知道谁才是真正守护他们的人。”
  紫堇击掌,打散了大家复杂的情绪:“忘了我们当初下山的初衷吗?我们不是为了凡人信仰、认可才做这些事的,我们是为了我们心中的坚持、我们追求的有情道,为了我们认定的正确的事情,不是吗?”
  碧云笑起来:“是了,我差点忘了我当时正是因为你们和别人不一样,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温暖情义,所以才和你们下山的。凡人如何对待我们,的确不甚重要。”
  宋运伸手,轻轻握了握拳:“我能感受到,我已经得到回报了。”
  所以,天道没有亏待任何一个人,我们也不需要纠结在这些多余的事情中。
  紫堇几人救江南的事情很快被修仙界和人间所知,自然,她们的声望从谷底再次快速攀升,在某些有特定信奉的地区,甚至都超过了“官方信奉”的修士。
  这是人心大势,无人能阻挡,但挺招人恨的。恨得人多想把她这个拦路虎除了。
  然而如今的紫堇却是不怕了,因为卓阳和兰沙决定陪着她,秦立也不说离开。
  卓阳和兰沙原本只是出来游玩,他们错失了太多时间,如今卓阳康复,两人便想游历天下。但是遇到紫堇,帮了紫堇一次后,两人却担心紫堇树敌过多有危险,自发留下了。
  他们对紫堇说的理由是――也想为天下做些什么。
  但是紫堇知道这只是一个借口而已,想为天下做些什么,他们不需要跟着自己,他们去哪都行,想做什么都鲜有人能阻挡。她知道,两位长辈是担忧自己。
  对这一世的紫堇来说,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前世的原主,一生都没体会过在外受到委屈、甚至还没受到委屈,就被长辈牢牢护着的感觉。
  卓阳和兰沙莫名像紫堇的父母,嘴里说着放任孩子去闯,但人却跟在孩子身后,为她兜着底。
  幸福,来自父母长辈的幸福,突然从紫堇心底冒出来。
  她知道,这是原主感受到的。
  身后有了靠山,却也没有嚣张,紫堇几人反而回了修仙界,老老实实做起宗门任务。
  因为魔修和修士在人间抢“蛋糕”抢得太过激烈,同德盟的任务与日俱增,三大宗门的宗门任务多了很多同德盟发布的执法差事。
  紫堇他们就专门接那些对象是魔修的任务,一群人一起接任务,一起打架,对手弱,就低修为的上去攒经验,对手强,则有秦立、卓阳夫妇撑腰,自带开挂器。
  魔修恨她们恨得牙痒痒,偏偏秦立行径比魔头还魔头,但凡手下败将,要么死,要么从此以他为尊听他号令,没有第二个选择。
  秦立是当真听了紫堇的建议,开始收伏魔修了。
  同德盟出手,加上紫堇这组“魔见愁”百分百的针对,魔修的气焰一下子被打压下去,人间的风波平缓大半。
  这时,和魔修勾结、绝境处发疯的四皇子六皇子彻底倒了,这回真正是苟延残喘,臭名昭著。
  但是太子也没能大获全胜。
  魔修狠毒,不顾及因果报应,太子不过一介凡人,防不胜防之下,几次中招,纵然有长佩这样的修士为他疗养,却也受了重伤吃了大苦头。
  最糟糕的还是,被贬为庶人的四皇子发疯对象不只是太子,还有皇帝!
  修士不敢沾染皇帝,魔修敢,皇帝中了魔修一击,虽有真龙护体,却也受了伤,数月难以下榻。
  如今,兄弟之争,成了太子与皇帝的父子之争。
  太子大概巴不得皇帝这次熬不过去,而皇帝,对于虎视眈眈的太子则防备猜疑越来越重。
  这些都是紫堇他们“打怪”数月后才得知的消息,原本她们不关心,皇家父子谁死谁活都不甚重要,人间王朝分分合合也是正常。
  但是司明匀收到了皇帝的来信,是皇家通过特殊手段,经由天衍宗传到司明匀手里的。
  皇帝述说了以上种种情况,以父亲的身份,请为人子的司明匀回宫保护自己,保护江山安宁。
  司明匀拿着这封信,说不出什么表情,一个挥手,扬成了灰。
  大家看着他,不知道如何劝,纷纷给了紫堇一个眼神,各找理由散开了。
  紫堇拍了拍司明匀的肩膀:“出去走走?”
  第713章 章 废柴修仙传
  两人并肩沉默着走了许久。
  走到后来,司明匀的情绪渐渐平静,停下脚步看向紫堇:“你怎么不说话?”
  紫堇勾唇:“我在等你想说话的时候。”
  司明匀微愣,继而笑了一下,终于有了几分轻松的心情。
  他仰头看着天空,长出一口气,问她:“我虽然上山求道,日日修炼,但这样的信一来,心依旧会乱,我是不是你们所说的‘没有断了尘缘因果’?”
  紫堇回答:“我从不觉得人能完全断了因果,但凡与人交际便有因果,凡心中有所念,便有所执着,堵不如疏,避因果如蛇蝎,不如迎面而上,解决了它。”
  迎面而上……司明匀念着这几个字,陷入思绪。
  许久之后,他回过神,看着紫堇:“宫里乱成一团,我到底是放不下他――他虽然放弃过我,但也曾养育宠爱了我近一十年。而且,皇家事便是国事,我也怕宫里乱了,举国皆乱,届时受害的还是无辜百姓。”
  紫堇含笑点头:“你说得不错。”
  司明匀似乎想通了,放松下来:“那我……明日就走。”
  但第一日,所有人都一起出现在了准备离开的司明匀身边。
  “既是伙伴,自然是任何事都要互相陪伴。”
  “是啊,人间我们又不是没去过。”
  “倒是皇宫还从未去过,这回可要好好瞧上一瞧。”
  司明匀原本沉重的神色在这些朋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渐渐退去,换上了感动的笑意。
  紫堇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手臂:“走吧!”
  司明匀用力点头:“嗯。”
  赶路对这群人来说没什么困难,早上出发,当天下午就到了京城皇宫。
  司明匀也不走人间的规矩,直接带着小伙伴们降落在皇帝寝宫门前。
  寝宫前的太监们吓了一大跳,摔在地上好一会儿才看清打头来的是谁。
  “殿下!”有人惊有人喜。
  “父皇呢?可在寝宫?”
  御前总管的大徒弟立刻连滚带爬过来:“在的在的!殿下啊,陛下盼您好久了!”
  司明匀一边往里走一边皱眉:“我收到信就来了。”
  御前总管徐公公听到开门声,急忙忙出来,面色很有几分惊慌,一看到来的人是谁,惊慌变成惊喜,大喜过望:“殿下!是殿下来了!”
  司明匀看着不对,眉间沟壑越发深了:“怎么回事?”
  徐公公顾不得许多,急匆匆拉着司明匀入内:“您可算来了,陛下等得快要……”
  转过屏风,进了内室,司明匀一眼看到了帘帐内面色极其苍白,静静躺着的皇帝。
  “父皇!”他一惊,急匆匆赶过去,半跪在床前,“父皇!”
  紫堇几人对视一眼,眼中都有意外,心也沉了几分。
  皇帝的生机在不断流逝,信中所谓的负伤,原来如此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