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我知道。”柯烬回答得很干脆,而后他的目光跃向她身后。
  直至身后有人走进,曲珞才猛然回过神。
  他知道?
  他知道哪些呢,全部都知道吗,还是只知道其中之一?
  “还聊呢?”叶书扬伸手扯过她的包,顺带将她往自己的方向拉了拉,介入他们的对话中,“快到末班车的时间点了,你还回不回去?”
  “不聊了不聊了。”曲珞边从兜里掏出手机看时间,边疑惑地扭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换老师这件事她从没告诉过他。
  另外,现在离末班车不还有四十多分钟嘛,胡说什么呢!
  叶书扬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而是转头,直直地对上柯烬没什么情绪的眼神,这回少了打量之意,似乎更多了……明晃晃的炫耀:“你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
  曲珞:“……”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弱智。
  不过她想了想,除了她爸拜托叶书扬来接自己回去,也不会有第二个可能了。
  “白痴。”曲珞暗自嘀咕了一声,随即问他,“那我刚刚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叶书扬没有丝毫犹豫,咬牙切齿地说:“你骂我呢。”
  ……还真被他猜到了。
  曲珞笑嘻嘻地看着他,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余光里却瞥见柯烬转身,刚迈出几步的背影。她怔然地扭头,对着那道挺直的身影喊出声:“明天见。”
  她和朋友告别时,一直都是说明天见,而不是再见。
  再见,什么时候见呢,不确定。
  但明天见就不一样,有确切的时间,会让人对下一次的见面抱有期待。
  这样说起来,他们应该算朋友了吧?
  那么再见怎么能不打招呼呢。
  闻声,柯烬的步伐顿了顿,可他没有回头,只回了句再见,便继续往前走,身影重新融入夜色之中。
  叶书扬啧了声,没来由地说:“曲叔果然没说错。”
  “嗯?他说什么了?”
  “他让我来接你,也让我看着你,不让你跟乱七八糟的人一块玩,不然像你这样脑筋不够灵敏的,走个夜路就能被人骗走。”
  “什么呀?”曲珞敛眉瞪了他一眼,随后向他解释钢琴老师与柯烬的关系以及刚才两人并肩的原因,末了,她狐疑地问了句,“搬桌子的时候,你跟柯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过节?”
  这是他第二次像个刺猬一样竖起刺,一顿乱扎,而且还只扎柯烬一人。
  第一次便是开学第一天,搬完桌子回来的课间。
  因为两人共同生活了十多年,对彼此的脾性都很了解,所以曲珞能很敏锐地感知到叶书扬的情绪变化。
  尽管开学以来,他莫名其妙并且让她读不懂的情绪有很多,但这其中,他对柯烬的不耐烦还是挺明显的。
  “狗屁过节。”叶书扬偏过头,睨了她一眼,一副看笨蛋的表情,“要真说有,那也是球场上的摩擦导致的。”
  曲珞:“……”
  不过他好像也没说错,高一的时候,五班和八班在篮球场上不止一次地有过摩擦,而柯烬现在又在八班的阵营里。
  所以叶书扬的话确实有可信度。
  两人并肩走着,叶书扬郁闷地揉了揉后脑勺。
  他和柯烬的确没有过节,甚至搬桌子那会儿都没说过话。
  但真要说有什么原因,那只有一个,就是他心里有鬼。
  而他心里的那个鬼……
  叶书扬垂眸看过去。
  ……此时正笑得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想干嘛?”
  “叶小新,我累了,你能背我吗?”说完这话,她直接停下了脚步。
  叶书扬继续往前走着,耍无赖道:“我也累了,那你能背我吗?”
  曲珞:“……”
  她这165的小身板怎么背得动他186的大高个啊!
  “真的好累哦,练了一天的琴。”语气特别委屈可怜,顿了两秒,她继续卖惨,“手特别酸,腿也是,酸到走不动道了,你肯定不忍心我累死在这荒郊野外的,对吧?”
  叶书扬轻笑一声。
  服了。
  自己怎么偏偏就吃她这一套呢。
  他背对着她停下步伐,而后半蹲下来,无奈又宠溺地说:“跳上来吧,大小姐。”
  闻言,曲珞几乎没有犹豫,小跑到他身后,笑着跳起来,双手搭上他肩膀的同时,叶书扬默契地单手抓住她的腿,随后将手中的包递给她,背着她继续往前走。
  曲珞趴在他颈侧,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今天练琴的事。
  说话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熟悉的青柠味也在鼻尖萦绕着。
  她仿佛总能有新的话题可以讲。
  从抱怨新曲子的难度到称赞老师家阿姨的做菜水平。
  可叶书扬心猿意马,一句也没听进去。
  他此刻唯一的想法就是,很痒。
  不止颈侧痒,心也痒。
  颈间的肌肤微微颤栗,耳廓一阵酥麻感,心尖止不住地悸动。
  就像有一股电流正从耳根顺着四肢百骸而去。
  也更像所有的敏感神经都聚集在右侧的耳朵和脖颈处,因她呼吸的频率变得时而松弛时而紧绷。
  他不自在地往左边移了移脑袋,好找到机会压制住体内的那股电流。
  然而她双手都抓得很紧,紧到他挪动不了。
  以致于他的步伐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慢了许多。
  “咦?你耳朵怎么红了?”曲珞突然转换话锋,仔细盯着他的耳朵瞧,像是发现了奇特的新大陆一般。
  原本渐慢的步伐蓦地停下。
  心跳空了一拍。
  “热……热的。”这一下,就连脖颈也泛上了薄红。
  叶书扬顿了顿,欲盖弥彰地挣扎着:“热死了,你赶紧下来。”
  可曲珞抱着他的脖子不肯撒手:“我不!好人做到底,你得把我背到车站,也没多远了。”
  就只剩下几十米,她抬眼就能看见站牌旁的路灯。
  “做梦,下来。”他边说着边抬起一只手。
  “叶书扬,你要是敢放手就死定了。”她低头,一口咬在他的耳朵上。
  叶书扬轻嘶一声:“你属狗的吗?”
  “我属你的。”你才是狗。
  他顿住,一时之间不再挣扎。
  她说什么?我属于……你?
  不是。
  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也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
  一点浪漫氛围都没有。
  街道上熙攘的吵闹声忽地消失于无形,取而代之的是尖锐且短暂的耳鸣声,以及——
  怦怦。
  要死了,心脏能不能别跳得这么快。
  真服了,叶书扬,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他侧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她的唇角带着笑意,望向他的眸光却清澈坦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蜂鸣声不再,燥热的风停滞,流动的车流隐匿,就连不远处的公交站牌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路边昏黄的灯光依旧。
  它在地面上投照出的影子也愈渐清晰。
  在深灰色的石砖地面上,被骤然放大的两人的脸部轮廓几乎已贴上。
  那是属于影子的轻柔的吻。
  而他微抬起的头,好似只要再拉进一点距离,便能和地面上的身影完全重叠上。
  青春期躁动的妄想让体内电流直击大脑,蚕食他稀薄的理智。
  “快快快,车来了。”曲珞岔开视线,望向不远处的车站,拍了拍他的肩膀催促着,同时将静止的时空彻底打破。
  -
  周一早晨是一周中最困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