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节
  “不想。”没有丝毫犹豫。
  简阳光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是,小偶像是要藏起来的,要不然那小子肯定又作妖。”
  陈彻和陈融虽然是双胞胎兄弟,但关系并不好,甚至有点反目成仇的意思。
  简阳光从小跟这两兄弟一块长大,从小学就跟着混,对这两人的恩怨,都清楚,要说谁对谁错,还真不能赖谁,只怪一个字,命。
  比起陈彻骨折了都能活蹦乱跳的强健体质,陈融的身体弱得多,一出生就带着心脏病,尤其小时候,风一吹就倒。
  双胞胎里,有一个病弱的孩子,父母难免会偏心。
  要说只偏心一点,那也没什么,陈彻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但偏心到他妈林学慧那个程度,别说陈彻受不了,连简阳光这个外人都看不下去。
  简阳光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十岁的时候,那时候陈家兄弟感情也挺好。
  简阳光和陈彻那会儿刚学打篮球,陈融没办法做剧烈运动,就乖乖坐在他们旁边看着。
  也就那一天,陈融突然也想过过球瘾,求着陈彻跟他玩一场。
  陈彻原本不同意,两人差点吵起来,看到陈融快哭了,陈彻没拗过,松了口。
  谁也不知道,这场球会成为他们俩兄弟分裂的开端。
  陈融犯了心脏病,被送去急救。
  林学慧赶到医院后,第一时间,扇了陈彻一巴掌,骂他:“你是不是要害死你弟弟!”
  她这巴掌真是用全力扇的,陈彻的脸立刻就红肿。
  简阳光虽然从小没少被他爸妈揍,但也从没被屈辱地扇过巴掌,哪见过这阵仗,人都被吓懵了。
  他连忙帮陈彻说话,说是陈融一直坚持要打球,陈彻拦了他没拦住。
  他以为解释了就好了,没想到林学慧完全听不进这解释,对着陈彻又哭又骂。
  陈彻呢,一句话也没说,被林学慧打,他既不哭也没躲,就一声不吭立在那。
  那天晚上,简阳光不敢让陈彻回家,想把他带回自己家,但陈彻没去。
  陈彻那天就说了这一句话,“没事,我习惯了。”
  简阳光是独生子,他父母脾气虽然暴躁点,但对他宠得不行,所以他完全想象不到,陈彻说的“习惯”,究竟都经历了什么。
  那之后没多久,陈彻父母就开始闹离婚。简阳光和陈彻去打球,陈融没再跟着来。
  有次,他们打完球后,坐在篮球场地上休息。陈彻忽然说:“如果我的心脏能给陈融就好了。”
  简阳光骂他:“呸!说什么胡话呢!”
  陈彻却笑:“反正没了我,也没什么。”
  简阳光还想骂他,看到他脸上的神情,却骂不出来。他根本没在笑,他扯出来的那个笑,比哭还难看。
  后来,简阳光才知道,陈彻父母闹离婚的时候,陈朗阔和林学慧都更想抚养陈融。
  陈彻,无论在他们哪一方,都只是第二选择。
  至于陈彻和陈融两兄弟为什么闹成这样,简阳光其实也不清楚具体情况,陈融的说法是,陈彻把父母的偏心怪在他身上,早看他不顺眼了。
  换作别人,简阳光还真就信了,但要说是陈彻,那他只觉得陈融在满嘴跑火车。
  简阳光至今记得一件事。
  上小学时,还没认识这两兄弟的时候,他和陈彻陈融分到同班,老师问大家未来的梦想。
  所有人都在吹水自己未来要当太空人,当世界冠军,当科学家,总之要当一切了不起的大人物。连简阳光都说了个以后要开飞机。
  问到陈彻呢,这位哥说了个在那时看来巨朴实无华、却也最明确细致的职业。
  他要当医生,心胸外科医生。
  不过现在,陈彻对陈融的态度,确实也一句话说不清。
  说他不恨陈融,他见到陈融就像看到仇人似的,说不上两三句话就开嘲讽。
  说他恨陈融,他听说陈融在明礼那边被人欺负,二话不说去给人揍了顿狠的,还不让陈融知道。
  两个都是简阳光的兄弟,简阳光夹在中间,有时候其实挺为难。但他两边都没办法指责。
  陈朗阔和林学慧离婚后,也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陈彻有一段时间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对,别说成绩一路滑铁卢,人的精神头都快滑没了。
  简阳光看在眼里,却帮不了他。
  上初三后,陈彻突然像是换了个人,不再逃课打架,认认真真搞学习。
  初三这一年,他一整个就是废寝忘食不要命的状态,凌晨一点睡觉,凌晨五点起床,一天睡四小时,中午眯十分钟,走路吃饭都在看书,猛补前两年落下的基础。
  得亏陈彻身体耐造,拼命到那种程度,也只是挂着黑眼圈,或者突然流个鼻血。
  他本来就是个学东西很快的人,更别提这一年透支身体在念书,成绩就跟坐飞机似的,一路飙升。
  在两校联考时,陈彻以绝对的分值差距,赢过蝉联第一名的陈融,拿下第一。
  所有人都惊讶他成绩进步得如此之快,陈彻本人却对此云淡风轻,他只是回到了正常水平。
  高一开学后不久,他们的班主任杨高戈,受学校指示,找到陈彻,让他在周一升旗仪式上做个关于梦想和努力的励志演讲,讲讲他如何突然醒悟,又是如何逆袭。
  陈彻嫌麻烦,前后拒绝了两次。
  但杨高戈比他还怕麻烦,懒得去应付学校领导,丢下一句“你只要上台,随便说两句,爱讲什么讲什么”,就当起甩手掌柜。
  杨高戈至今因为他的这个决定而后悔。
  因为这位哥上台后,还真就只说了两句。
  “我没有梦想。”这是第一句。
  “怎么努力,还用得着教吗?”这是第二句。
  颓废却嚣张,现实却狂妄。毫无正能量的两句垃圾话。
  台下的校领导当时都气白了脸,杨高戈悔不该当甩手掌柜,早知如此,加个班也该给他写个热血励志的演讲稿。
  但简阳光知道,嚣张归嚣张,陈彻确实也是说了实话,努力用不着教,而他也早就没了所谓的梦想。
  为什么努力?
  是因为有了一个想见的人。
  因为他想从那个人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初二会考后的暑假,简阳光跟陈彻约打球,休息的时候,简阳光用手机在看一个综艺节目,挺残忍的一个赛制,在场观众投票,人气决定去留。
  简阳光当时被他堂姐撺掇着要给某个刚出道的偶像组合投票,叫swing。
  swing那场表演并不好,人气落了一大截,当场就被淘汰,还要发表淘汰感想。
  陈彻在旁边无聊看热闹,忽然很疑惑地问:“为什么她还笑得出来?”
  明明人气最低,明明不被人喜爱,为什么还能笑出来?
  他没说名字,但简阳光也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个叫涂然的女孩。
  因为那一个镜头,其他人都在哭,只有她在笑,笑着说淘汰感言,笑着鞠躬感谢,笑着挥手再见。明明输那么惨,明明眼睛里都有了泪花,不懂为什么还能这样笑出来。
  简阳光随口一说:“可能脑子不太好使吧。”
  陈彻却一眨不眨盯着手机里的女孩。
  盛夏的黄昏,夕阳像血一样鲜红。
  手机屏幕的光反射在他脸上,他漆黑的眼睛里。深海般死寂的黑眸,因为这光芒而明亮。
  陈彻神情怔怔:“她笑得好快乐。”
  第8章 送奶茶
  上了一周课,涂然感觉到原先的学校和智明的差距,自己和班上其他同学的差距。
  她在原来的高中,成绩在年级算中游,到了这里,却连上课都有些吃力,常常跟不上老师讲课的进度。
  而和她同桌的祝佳唯,则游刃有余得多,课上的问题课上解决,绝不拖到下课。
  同样的作业,她要花两节自习才能写完,祝佳唯用不上一节课就能完成。
  除了祝佳唯,涂然也暗暗观察过其他同学,不管下课多闹腾,上课铃响,他们很快就进入状态,最嬉皮笑脸的人,上课时也能接住老师抛下的问题。
  智明的校风自由,对学生的管理松弛有度,从学习到生活,基本上没什么规矩。学风也自由,至少在五班,没有一个人是死读书。
  祝佳唯有时间就拿着一本编程书在看,其他同学也大多有自己的兴趣爱好,下课使劲闹腾。
  就像班主任杨高戈所说,智明推崇发展学生个性,鼓励学生参加社团活动。5班也有很多人参加了社团,课余时间还会去参加社团活动,陈彻和简阳光就参加了音乐社。
  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一样能把学习任务完成得很好。
  涂然像是进了鹤群的小鸡仔,到了巨人国的小蚂蚁,才待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就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要弥补这差距,她只能更努力,在别人休息玩耍的课间,她继续埋头看书做题。
  就在涂然苦手于一道数学题时,忽听有人喊了声祝佳唯的名字。
  她下意识抬头看过去,今天是祝佳唯值日,班长正催值日生擦黑板。
  被催促的女生,撑着桌面站起身,动作有些艰难,冷冷清清的脸上,罕见地露出隐忍的表情。
  涂然看到她没什么血色的脸,明了什么,放下笔,跟着从椅子上起身,说:“我去吧。”
  没等祝佳唯说什么,她就先一步跑去讲台,擦黑板。
  上一节课数学课,数学老师个子高,写的板书也高,涂然身高不够,还得跳起来擦最上面几行字。
  陈彻刚从教室后门进来,就看见在讲台上一跳一跳擦黑板的女孩,像只蹦蹦跳跳的兔子。
  兔子太可爱,他不自觉弯起唇角,脚尖方向一转,朝讲台走过去。
  然而才走到一半,另一个人也被兔子吸引,截了他的胡。
  涂然感激地看着好心帮忙的男生,朝他露出一个笑,“班长,谢谢你。”
  她眼睛明亮,圆圆的眼睛笑起来是弯弯的月牙,给人莫名的亲和力。
  卢高峰被这笑容闹得脸热,不好意思地推了下眼镜:“我是班长嘛,帮助同学是应该的,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别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