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周潋垂眼,将指尖沾着的松仁内壳吹去。
  “如此一来,若要符令生效,还需往城外亲去一趟才行。”
  “只是有儋州府衙辖治,驻军若要进城,只怕更要耽搁。”
  “牵一发而动全身,靖王那样小心谨慎之人,这般动静,想是瞒不过他。”
  “设了府衙一层,职务未生便,反倒是添了层麻烦。”
  说到此处,周少爷眉尖微微一挑,视线极快地从谢执面上一掠而过,意有所指道。
  “小皇帝还真是给你丢了个烫手山芋。”
  谢执:“……”
  这人的醋还真是……时不时便要泛上来酸一回。
  该想个什么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
  谢小狐狸眨了眨眼,停了一瞬,支颐微微笑道。
  “烫手山芋有什么打紧?”
  “不是有少爷在吗?”
  他从碟子里拈了颗松仁,轻飘飘地抵去周潋唇边,眼波流转,三月初绽的柳梢一般。
  “有少爷替我拣来剥皮。”
  “自是烫不着的。”
  周潋冷不防叫人塞了松仁进来,还未反应过来,下意识嚼了,满口甜香。
  “好了。”
  另一边,谢执拍了拍手,轻描淡写道。
  “少爷既吃了,便是应下。”
  “往后怎样,这山芋该如何吃,还要劳烦少爷同谢执一道想了。”
  周潋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
  “阿执的算盘不妨打得再响些。”
  “清松在空雨阁那头,怕是还未听见。”
  “言语落地,反悔可不算。”
  谢执眉间微挑,俯下/身,将脚边蹭着的猫抱了,举在眼前。
  “猫可都听见了。”
  “少爷做长辈的,不兴食言。”
  藉着一通抵赖,谢小公子顺竿子爬,狠敲了竹杠。
  周潋只顾笑,三两句岔开了话,见他不再追问符令一事,方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他今日在寒汀阁留的时间格外长些,用过了晚饭,又抱着猫,赖着瞧谢执吃点心。
  半匣子杏仁酥见了底,也不见有要走的意思。
  阿拂上了两盅红枣茶来消食,搁去周潋面前时,后者微一挑眉,将茶盅朝着谢执的方向推了推。
  “不必替我备着。”
  “这一份也给了你家公子罢。”
  “不然只怕不够那匣点心用的。”
  阿拂没撑住,“哧”一下笑出声来,忙掩住了口。
  另一边,谢执已然拣了枚松子掷了过来。
  “空雨阁如今还敢苛待了少爷的点心不成。”
  “怪可怜的,还来守着人吃。”
  周潋抬手接住,微微笑着,示意阿拂下去,转而朝他道。
  “自己吃有什么趣。”
  “当然还是看阿执吃看得香甜。”
  说着,端了那盏红枣茶饮了一口,又极自然地探过身,很轻地在谢执颊上捏了一记。
  又赶在后者反掌拍过来之前撤回了手。”
  “这儿是杏仁酥,还是枣泥糕?”
  他逗着人,“嗖嗖”两声,迎面又飞来几颗松子。
  “看来都不是。”
  周潋笑眯眯地起身,朝着门边去了两步,方转过头,又轻声道。
  “下一回,”
  “我替你带龙井茶糕来。”
  谢执咬着松子,唇角微抿,正要开口,视线无意间落在某处,微微一凝,顿了一瞬,垂下眼道。
  “那我记着。”
  “下回若没有,少爷便不得进寒汀阁的门了。”
  第108章 红鸳帐
  阿拂进来收拾茶盏时,室内静悄悄的一片。
  谢执正在桌前坐着,指腹抵在瓷盏杯口,很轻地摩挲几下,怔怔出神。
  “公子怎么将这个翻出来了?”
  阿拂视线掠过他掌中的瓷盏,不由得笑了一声,道,“先前还是公子说的,这纹样适宜夏日,便叫先收着,等到了季再使。”
  “如今自己倒先忍不住了?”
  谢执垂下眼,手指微拨,瓷盏在掌中转了一圈。
  “不是。”
  “嗯?”
  “这不是叫你收起来那只。”
  谢执说着,漫不经心地松开手。
  阿拂一时没明白过来。
  “原先不是一对儿么?”
  谢执将盏中红枣茶一口饮尽。
  “这是从前送周潋的那一个。”
  “方才他趁我不注意,偷偷搁下的。”
  初在园中相识时,周潋来寒汀阁寻他,机缘巧合,拿了谢执的瓷盏喝水。
  谢执那时存心逗他,索性便将那瓷盏赠与周潋。
  兜兜转转,赠盏之时,却是未曾料到过两人会有今日。
  谁成想杯子轮了一圈,又落回原主手里。
  倒还真应了先前那句“完璧归赵”了。
  “公子……”
  阿拂盯着瓷盏抿了抿唇,有些不安地开口。
  信物送还,总不像是什么好兆头。她待要劝,瞧见谢执神色,又不知从何劝起。
  “收起来罢。”
  谢执却恍若无事一般,垂着眼,将瓷盏朝她轻推了推。
  “同原来那只还放到一块儿。”
  “夏日再取出来使。”
  “是。”
  阿拂低低应了一句,接过瓷盏,在匣子里收好,又忍不住开口,低声对谢执道了一句。
  “您别多想。”
  “周少爷对您的心思……总不会掺假的。”
  “兴许是他忘了,或是旁的,也说不准。”
  谢执习惯性地伸手去拿点心,却扑了个空,收了手指,抬眼,弯了弯唇角道。
  “想什么呢?”
  “我并未疑心这个。”
  周潋一颗心如何待他,他不是瞎子,总不至于看不出。
  若非如此,他怎么肯将自己的一颗心依样交出去。
  阿拂闻言,略略放下些心,不由得又好奇道,“那您是……”
  谢执却未回答,只是摆了摆手,唇角恢复平直,朝她低声道。
  “过日唤林沉来一趟罢。”
  去他的什么分寸,他既同这人在了一处,若还你是你的我是我的,分得一清二楚,那还算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