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夫君回来了。”姜皎站在原处没动,见沈随砚缓缓靠近。
  沈随砚带着些懒怠,修长手指藏于袖中,清冷音调缓缓出现,“今日夫人,可是要给为夫一个惊喜?”
  姜皎也是淡笑,可是眸中却透出些狡黠,“夫君分明都猜中,还要问我。”
  低沉笑声从喉咙中发出,沈随砚只一扯,就让姜皎坐在凳上。
  他看着桌上的酒酿鸭子,手中竹筷微顿,后又将最好的那块夹入姜皎的盘中,“夫人很喜欢酒酿鸭子?”
  姜皎有些困惑,这事儿,不是从前就说过?
  白葱似的玉指捏着竹筷将鸭肉缓缓放入口中,颇带有几分的享受,“我不大能饮酒,但却又喜欢酒的醇香,有次经过一处酒楼闻到酒的香气,便只觉喜爱,店家也大方极了,将方子告诉我,我便自个摸索着做,确实是我最为喜欢的。”
  沈随砚点头,眸光闪烁,变得更加暗沉。
  但却并未说话,修长指尖挑着素鸡,状似不经意的说:“萤萤如此喜爱,可做给过喜欢之人吃?”
  姜皎的心在听到沈随砚话的那一刻就乱了,他,这是何意?
  垂头压下眸中的慌乱,姜皎用尽量平稳的声音答道:“有,母亲,哥哥,他们都有尝过。”
  害怕沈随砚后头又说些什么,姜皎用饭的速度都快些。
  这段时日同沈随砚见的少,两人只在晚上还会稍微见上一面。
  可是她却早已养成等着沈随砚回来后,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才能安寝的习惯。
  不知这是因为什么,又听到沈随砚在饭桌上的话,莫名开始有些慌张。
  放下竹筷,姜皎轻声道:“我用好了。”
  可并未想到还没站起身,沈随砚就坐在原处慢条斯理说了一句,“不知萤萤,为我做酒酿鸭子,可是也喜爱我的缘故?”
  第三十七章
  姜皎放下竹筷的手一紧, 突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对母亲与哥哥的喜爱,难不成会与对他的是同一种?
  在这的一瞬,姜皎想了许久, 心中某种念头也开始升起来。
  似是落荒而逃, 她放下手中的竹筷, 什么话都未曾说的直接离开。
  坐在桌上的沈随砚, 看见那道酒酿鸭子, 眸色渐渐深邃起来, 可是却从眼底浮现出几分笑意来。
  姜皎去到院中, 外头的冷风倒是让她稍微清醒一些。
  沈随砚问这话, 是什么意思?
  好似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对自个就是不同的。
  但是姜皎不敢问出口, 也不敢去随意的揣测。
  在高门大宅之中,她见过太多的夫妇, 可谁又能真正的说, 彼此是相爱的,实在太少太少。
  如今她与沈随砚这般的日子也挺好的, 倘若心底那些的心思当真成真,又要如何面对。
  姜皎不敢朝下去想,沈随砚若是知晓一开始自个想的要和离, 这样的事情一旦发生, 以他的心性,又怎会如同梦中所发生的那般。
  突然间,姜皎想明白什么。
  院中的石榴花开始有了落败的迹象, 花瓣随着凋零, 却没见到有结果的迹象。
  姜皎深吸一口气,面上又挂上从前的笑意来, 不论如何,现在这般其实很好。
  没承想,一回身,就差点撞上一人。
  姜皎低下头,看见月色之下的沈随砚。
  他眉色淡朗,却有清隽清贵之态。
  以前种种的深沉,如今都散去不少,转而是带有温情的目光。
  姜皎葱白似的指尖嵌入到手中两分,在心底告诫着自个。
  “王爷用完饭了?”她让人从面上瞧不出任何来。
  沈随砚听见她的称谓,只一瞬,脸上的淡淡笑意就僵了起来,余下的便只有说不出的沉冷。
  “萤萤喊我什么?”他缓缓开口,分明只有这一句,却也让人有些惧怕。
  周围的婢女与小厮都察觉出二人的不对来,分明方才用饭的时候还是好的,不知现下为何这样。
  姜皎面上出现几分的懵懂,“这般可有何不妥?”
  她手的力道又朝里进了两寸,便看见沈随砚的眸色逐渐变得冷淡,虽眼风未抬,却只觉身上冷极了。
  深秋快要来了,风似是转弯一般直朝人怀中钻,任谁都是受不住的。
  姜皎却在此等的寒风中,听得一清二楚,“王妃说的是,并无不妥。”
  说着,沈随砚平静的让观墨推他离开。
  看见沈随砚逐渐远去的背影,姜皎咬着下唇。
  眸中有些酸涩的感觉来,抬起头看向月亮时,只觉月亮都有些模糊,不似那般的明亮。
  榴萼上前,有些不解,“王妃何必如此?”
  姜皎摇头,“其实我从前都想错了,世家之中的婚姻,确实都有着不少的利益,如今我能同沈随砚敞开心扉,可若是日后出现夺嫡之后,又该如何呢,父亲又会如何,届时若不能解决好,便会使哥哥或是父亲陷入万劫不复之境。”
  榴萼有些担忧的喊上一句,“姑娘,王爷不似是要如此的。”
  但姜皎仍旧摇头,“就当我有私心吧,从前的事情难保沈随砚不会知晓,如果到时候当真他全都知道,也好有一些的退路不是。”
  在心中暗暗同自个道:萤萤,你可是上京最负盛名的人,何愁寻不到去处。
  后头的日子中,姜皎过的确实也肆意。
  与沈随砚又恢复最开始成亲的模样,两人做事都互不干扰对方。
  表面上的功夫与往常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姜皎觉着这样很是不错,但是心里头的酸涩却是止不住地放大。
  可是这般的酸涩,突然间被一件事情给冲淡。
  “表兄就要回来了!”姜皎手中拿着信件,眸中透出喜色,也有着皎洁,“他来信同我说,洛阳有许多珍奇的珠宝首饰,要不要给我带一些回来。”
  榴萼与蔻梢也十分开心,“表公子还未去洛阳上任之前,与姑娘关系最好,当初走的时候,姑娘还十分不舍,躲在房中哭了许久,如今一转三年就要过去,表公子终于要回来。”
  姜皎一笔一划,十分认真的写下给宁司朔的信件。
  “你瞧我的字迹可有退步?”姜皎将手中的书信递给榴萼看,十分在意自个的每一笔。
  榴萼边研磨边看着,“王妃的字迹一贯都是好的,定是给表公子才会如此。”
  姜皎作势要用笔尖敲她,“就你贫嘴,表兄许久都没有回来,都说见字如见人,何况我的这笔字还是他教的,若是让他知晓我退步不少,回来定要逼着我练字帖。”
  榴萼与蔻梢都在一旁偷笑,看见自家姑娘的模样,也稍稍放下心来。
  可不想,这句话被外头的沈随砚听了去。
  他还未来得及开口,就直接被观墨推了进去。
  观墨还对他道:“王爷今日难得回来得如此早,可要用饭?”
  姜皎握紧笔尖猛然间抬头,眼睫轻颤,有一丝情绪的泄露,但很快就恢复平静道:“王爷回来了?”
  她既然已经先开口,沈随砚自然也是要说话的。
  目光幽深,里头掺着些不明的情绪,“萤萤在写什么?”
  姜皎稍微怔愣道:“王爷可知晓我表兄宁司朔,他给我寄来了信件,告诉我他快要回京,我正准备给他回信。”
  “表兄。”沈随砚将这两字在唇齿间反复读了一遍,“萤萤同他关系很要好?”
  他垂着头,看不清情绪,就连语调都未曾改变。
  可是却让人觉着冷极了,仿佛山雨欲来的模样,只让人心惊。
  眸色阴沉,他看向手中的玉扳指,扣住后晃动一下,这才抬头。
  两人一人坐在书桌前,一人坐在小几旁。
  看向他狭长的黑眸,凌厉的面容遮挡些眸子中的情绪,可姜皎的手却轻颤。
  她将视线挪开,不再去看,把书信收拾妥帖而后说:“是,表兄待我很是亲厚,从前哥哥总是嫌我太小,不愿同我玩,那时舅舅他们还住在相邻的一条街上,隔得并不是很远,表兄就经常与我一同玩。”
  姜皎说完这番话,却觉得房中的气息更冷几分。
  看向小窗处,她蹙眉轻声说:“去将窗户关上吧。”
  就这一刻,她忽略沈随砚眸中的狠厉之情,也掠过他看向书信的那抹晦暗不明的目光。
  姜皎缓缓起身走至沈随砚的近前,思来想去这才开口,“王爷今日可要留下来用饭?”
  刚才观墨所说她并未忘却,沈随砚身子不好,饮食之上更是不得马虎。
  但是她却见着沈随砚摇头,“不必,今日尚且有事,晚上早些休息。”
  说罢,他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到姜皎,直接就出门。
  看着他背影远去,姜皎银牙咬着下唇,他二人之间当真如同她所想的发展,但是心情却分外地沉重起来。
  一旁榴萼与蔻梢迟迟不敢上前,其实方才姜皎让人去关小窗的时候,让旁边候着的婢女去厨房说一声,今日做些沈随砚爱吃的菜式,但是不想,人却走了。
  姜皎一直站在风口处,其实前头早就已经没了沈随砚的身影。
  榴萼只觉这样不行,搭了一件披风在姜皎的身上,“王妃莫要吹风,省的受了风寒可就不好。”
  姜皎扯出个笑意来,但是灵动的模样全然消散,“无事,我知晓的。”
  转身正欲进去,她似是想起什么,对着榴萼道:“你去同厨房说,今日少做几个菜,我胃口也不佳。”
  榴萼福身,十分不放心的出了房门。
  姜皎坐回原处,看着桌案上要给宁司朔的信件,方才的情绪全然都消散。
  书信上的最后一句,正巧落在:我与夫君甚好,等表兄回来,定要见见,弥补未曾来参加喜宴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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