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卿蔷目前的处境,已经是背靠门,微侧脸,躲着江今赴薄唇的姿态了。
  空气被蒸发,她颜色桃红,不愿接他的吻,又没敢挣,旖旎被他炙热气息勾绘,听着门外无人,她刚想推人。
  手才抵上,就触到他胸腔震动,带出几声碎散的笑:
  “真的想我死吗?”
  卿蔷一顿,仰了仰头,反问:“不明显吗?”
  “不过也没那么绝对,”她脑袋朝门上一搭,“我更想让你生不如死呢,二哥。”
  她瞧着疏冷,长睫颤了颤,掀开的明眸眼尾明明有浅弧,却如同掉落山巅的镜子,被风吹裹的碎片刮人见骨。
  江今赴看了她会儿,稀松平常地抬手帮她理耳边凌乱发丝,结实小臂压了一瞬她的肩,他语气清淡:“你知道吗?卿卿,你每次说这种话,都像是在提醒自己。”
  骨感的手背转而落在她的心口,轻摁几下,江今赴注意到她倏地颤栗:“你到底是心如身,还是心如言啊?”
  卿蔷骤然垂眼。
  她身体僵住,血液凝固。
  江今赴缓慢地低下头,凑在她耳侧,嗓音轻得很:“你在与什么做抗争,告诉我,好不好?”
  卿蔷蓦地攥住他手腕,没留劲,指甲深陷,江今赴感受到痛感没一丝反应,就那么蹭在她耳侧,同时低侧着眼看她。
  “我在与什么——”卿蔷失笑到没能说完,细腰都弓了几分,“江今赴,江二。”
  她一字一句:“非要把那点儿破事儿宣之于口吗?”
  卿蔷松开手,江今赴腕骨留下可怖血痕,她戳上他的胸口:“上不得台面的是你们江家,还要我翻来覆去再说一遍吗?你怎么想的啊?让我恨你到物极必反?”
  屋里灯太暗,江今赴总觉得她弯成月牙的双眸沾了湿意,却看不太真切,他沉默地收回支在她脑袋旁的手,漆黑眼睛一直没转方向。
  噙了什么意已然不再重要。
  徒留下让人窒息的对峙。
  许久,江今赴勾了勾嘴角:“我反倒觉得,上不得台面的是我和你。”
  他活动了下被卿蔷抓破的腕骨,周身淡戾凉薄,只言片语就讽刺到极点。
  可惜其下之意到底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
  江今赴眼底的温意被黑暗藏了个严实。
  他在楼下问她角色互换的可能性,是想让她想一想,如果她是他,会这么心甘情愿赴他的局吗。
  是想让她懂,只要她有一分不顾世仇的苗头,他就能抛下所有来坦白一切爱意。
  结果她又说了这么一番话。
  江今赴拉开门,走过她身侧的那刻只有一个想法——
  上不得台面的,是他江今赴,对她的爱。
  云烟缭乱在落地窗外的林间,灰霾染了一切色彩,太阳好像也狼狈不堪,面儿都不肯露一下,屋内古木摆件被渗透似从墓中挖掘的破旧凄凉。
  卿蔷抬起一条胳膊去触碰灯的开关,身下却仿佛没了支线般滑坐在地。
  灯亮了,刺得人下意识闭眼。
  那溢满瞳孔的泪水,再撑不住似的滴滴滚落,但没伴随一声呜咽,泪悄无声息打湿了卿蔷几缕发丝。
  她恨死了跟江今赴之间每一个明推暗就的瞬间。
  人不可能绝对理性,卿蔷脑中飞速闪着两人过往,一件一件判着数着自己的罪。
  他那样的人——
  他那样的人。
  没有一处,不让她情动,所以就放任自己贪欢,沉沦痛苦。
  卿蔷垂在身侧的手臂被掉落的泪珠一打,她看去,见其上晕出的倒影,伸指去捻,破碎的只有她自己。
  卿蔷张了张唇,苦涩无声。
  上天要玩弄她的意图未免太过明显。
  哪怕江今赴是江家旁支,她或许都不会如此这般地在爱恨里上刀山下火海。
  可他偏偏是江家掌权人。
  偏偏是她的最敌对。
  非要逼得她一个向来利索的人,在能去到的两个终点之间徘徊。
  卿蔷抬眼去望,掠过变得温和的白炽灯,到荒诞混沌的天空,张了张口,轻嘲出声:
  “满意了吗?”
  既然上天要看这场戏,那就让她拿一生来演吧。
  作者有话说:
  卿卿:(怨天版)
  第30章chapter 30 “穿衣服睡觉是不是不舒服?”
  晚饭用得挺没规矩的, 管家及下人早被嘱咐了这些天除非收拾无需进入主座,所以偌大庄园里人数不多不少,就六个。
  早中晚还都没在一桌上吃过饭,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别有用心,反正总是错开的。
  卿蔷是最后一个,等她吃完, 任邹行又叫了大家去泳池玩, 卿蔷似笑非笑地睨了他眼,拒绝了。
  她现在穿得严实, 底下那点儿印迹是半点儿都不愿意露。
  卿蔷总觉得任邹行那意思就是他非牵这线不可, 她也懒得管,目送几人上楼, 厅内又就剩下她和江今赴。
  约摸是因着下午那场在他们两人之间算得上最直白的吵架, 卿蔷和江今赴难得相安无事, 谁也不去理谁。
  就像整个屋子只余一人, 但说不清他们脑中分别留下了谁, 只是在将明未明的月光下,那些模糊的景象仿若都被搅到一起。
  卿蔷慢悠悠地批了几条助理发来的合同,起身要回屋时, 江今赴接了个电话, 熟悉的铃声再一次留住她半步,但也只是半步,卿蔷很快要接着走——
  没想到下一秒, 关望山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 是个再熟悉不过的称呼。
  关望山:“姜总——”
  江今赴晚了半拍取消免提。
  卿蔷倏地回头。
  这几个兄弟伙, 少有人互相称呼什么总什么总, 所以这个姜总, 卿蔷没猜错的话,很有可能指的是她妈,姜辛北。
  不过刚入耳时也只是犹疑,但江今赴紧接着欲盖弥彰地降低音量,才让卿蔷彻底确认。
  她眸色清冷,不偏不倚落在江今赴眼上,与他无声的对峙。至于没当即质问,不过是怕打草惊蛇,让关望山停止汇报罢了。
  江今赴也未露只言片语,偏偏关望山没感觉到不对劲,一顿说完还在期待回应,结果只等来了一串儿忙音。
  “......?”关望山这才在焦头烂额中品出不对味,可惜战火烧不到他身上,他怎样都无所谓了。
  卿蔷面无表情,她双眸轻微地眯了眯,意思很明显:“说。”
  江今赴自始至终,视线都未曾触及她眼睛,松松靠在她瓷白脖颈下的一点朱砂上。
  逃避的意味未免明显了点儿。
  卿蔷嘲弄:“怎么?到底有多见不得人,让二哥这种大少爷都不愿意提?”
  她走几步,坐回沙发:“二哥,我真是小瞧你了,你连我妈都敢查?”
  江今赴哑然轻哂。
  他摆弄着一旁的合同书,卿蔷下楼时那沓纸就在桌上了,她懒得去看,只不过这阵儿子她注意力凝在他身上,没必要再刻意忽视,余光捕捉到几个字——
  岛屿转让书。
  过眼云烟,没分走她半点儿关注。
  江今赴唇稍勾,合上封皮,长指敲打在桌面:“姜总购置的游轮沉海,船上的人上了我的岛,我自然得多注意点儿。”
  卿蔷没到是非不分的地步,顿时明白了过来,停顿两秒,先问重点:“我妈那边儿......知道岛主是你吗?”
  她当下只觉得事赶事,这个生日真不该过,这趟里约更不该来。
  姜辛北在江今赴回国后就一直四处跑,摆明了不想与江家的人打交道,知母莫若女,卿蔷无比了解,假如姜辛北和江今赴碰面儿,那绝对不会风平浪静的收场。
  卿父是一个长袖善舞的人,卿蔷面儿上的周旋手段几乎都是从他那儿学来的,至于骨子里的执拗狠意,全靠姜辛北。
  姜辛北当年凭一己之力撑起卿家不说,还分了姜家一杯羹,就能看出她手腕有多狠了。
  但目前不是个跟江家再度决裂的完美处境,姜辛北又不会犯蠢,才选择避开江今赴,可同时她不可能克制自己忍让,有些要清算的,卿蔷会等时机,而姜辛北不同,她会在见到江家人的第一眼,就不顾一切、一笔一笔地拿回来。
  再加上卿蔷一直未同家里说过与江今赴的事儿,心里没底,她此刻坐在穹顶水晶灯下,长睫在脸上打下阴影,是少见的无措。
  怎么办?
  卿蔷垂着眸。
  要是被她妈发现岛主是江今赴,就算他救了她,恐怕也无济于事,毕竟江家跟卿家任何两人有了来往的可能性,姜辛北都一定接受不了。
  更何况她说不清。
  来龙去脉,剖心解迹,她越来越说不清了。
  卿蔷叹了口气,一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出现:
  高中生谈恋爱也不外乎如此怕家长得知吧。
  意识到后,卿蔷一怔,眼眸清冽更重。
  江今赴不知道哪儿又惹着她了,倦懒一散,长腿交叠:“不知道。”
  卿蔷忪了口气,又因为他下一句话,吸进去的气梗在胸口。
  江今赴:“但据说,姜总已经派人守在港口,只等风暴稍褪,便亲自登岛。”
  “......”卿蔷目光转向落地窗旁漆黑的夜,觉得她心情也是那色儿,压抑半晌,她轻盈起身,“我走。”
  江今赴微蹙了下眉,跟着站起:“你怎么走?”
  卿蔷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