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节
  只不过太仆韩遂当年放了赵芸娘一马,对他有一些恩情。今日不好对韩遂进行论罪,以免世人说他忘恩负义……
  毕竟,赵芸娘是他故剑情深的南园遗爱。
  对韩太仆的宽容,就是对赵芸娘的用情至深。
  仁义,是他得国的利器之一。
  万万不能轻易损毁。
  第100章、双袖黄蛇,足以斩仙!
  ……
  大乱后是大治。
  在四明山攻破神京后不到三天,神京的秩序就已然恢复。趁乱抢劫的贼盗一一被下往了府州的监狱,挤得人满为患。而数以十万计的灾民,则被义军分发了义仓、太仓、官仓的粮食,又赐给了他们住宅,让他们安居乐业……
  有恒产者有恒心。
  十数道诏令自皇宫而出后,神京上下顿时焕然一新。
  再无蓬头垢面、臭气熏天的乞丐群。
  借此,百姓们也举办起了庙会,手里有几个闲钱,想要采买东西。有好事者奏请朝廷,欲要将这一日定为天王节,意在纪念刑天王的义举。
  “道德三皇五帝,功名夏后商周。五霸七雄闹春秋,顷刻兴亡过首……”
  “青史几行名姓,北邙无数荒丘,前任撒种后人收,无非是龙争虎斗……”
  神京西市,大槐树下,说书人先是念了几首定场诗,然后又饮了一杯热茶。
  待一口气饮尽了。
  他不舍的合上茶盏,掏出插在背上的白纸扇,一甩,再一拍醒木,便开始了评书。
  “话说十三天前,神京城将破之际,有白发仙人自城池上一跃而下,他手上长剑化作飞虹,直刺城墙下的刑天王……”
  “但刑天王是何等人也,身居天命,又是明王转世。”
  “他双手一夹,这飞剑被他生生捏碎。”
  “尔后,刑天王御空而立,一步步朝城池上空走去。他的脚下凭空生出许多无形阶梯。当是时,崇明老儿和刑天王只距一箭之地。”
  “末代皇帝和新生天子对峙。”
  “刑天王细数崇明老儿为政的国失,念起讨伐檄文……”
  “一句句话下……”
  “生民为之义愤,禁军听此凄惶,文官感然泪下,武将闻言坠马……皆不敢生起再战之心。”
  “刑天王曰:犯官徐行今日愿请国朝赴死,还望诸位应允之。”
  说书人言及此刻,语气振奋,慷慨激昂了不止一筹。
  围在大槐树下面的百姓,一一听到这番话后,都不自觉的开始脑补当时刑天王在神京城外的潇洒气度,指着崇明老儿大骂不义之举,那是何等畅快淋漓的感觉……
  “赏!”
  “赏!我李老二虽然没什么钱,但就冲你这句赞美刑天王的话,少说也要给你打赏个几文钱。”
  一个酒糟鼻的红脸老汉从褡裢掏出一把钱。
  他掂量了几下手中铜钱的轻重,神色间似有不舍,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坚定了下来,朝说书人面前摆着的大茶碗迅疾扔了进去。
  “也赏!”
  “我也打赏!”
  “刑天王在天下英雄中排名第一。不愧是得国至正之人。天底下的豪杰,不及刑天王万一,他是万家生佛的人物……”
  旁侧的听众,见此酣畅一幕,亦是一个个甘愿解囊打赏。
  不消片刻,茶碗堆满了崭新的铜钱。
  西市的阔道上,不时已然屹立了一辆宝马雕车。
  车旁,则是一群精兵把守。
  精兵的打扮,不似四明山义军,而像以前朝廷官兵的装束。仔细看去,亦能看到这些精兵随身携带的战马,纷纷在马屁股上拓印了“镇北”二字。
  “那后来呢?”
  马车的苇帘被一只素手揭开,一个披麻戴孝的年轻女子随着车辕低下,在侍女的服侍下,缓缓走出了车厢。
  她仙姿佚貌,玉容又带着一丝哀伤。
  这般温婉带着凄凉般的问话,最是惹人怜爱。
  兴,百姓苦。
  亡,百姓苦。
  神京一役,死伤何止数万。四明山入京后的大混乱,更是让不少大户人家被贼盗洗劫一空,杀死了不少亲人。
  不夸张的说,神京百姓,每五户,就有一户人家挂上了经幡,门口摆起了烧纸钱、烧纸马的火盆。
  可谓是天下缟素!
  这戴孝女子此刻出现在西京的大槐树下,众人并不以为意。
  只是对她的美貌有所惊叹。
  “后来……”
  山羊胡的说书人目光朝戴孝女子脸上移去。
  他没着急说话,而是手捧茶盏,慢悠悠的小口啜了一下滚烫的茶水。
  哗啦啦。
  十几枚金瓜子从侍女的秀囊中坠落,撒在了茶碗边沿。
  “后来嘛。”说书人一拍醒木,再一摇白纸扇,“后来刑天王袖出两道黄蛇,这黄蛇不是别的,而是大皇庭剑气。”
  “大皇庭剑气一出,天地为之景然……”
  “这一剑,足以斩仙!”
  “白发仙人被刑天王一剑斩断臂膀,血洒当场。”
  “而这一剑,也让崇明老儿彻底心生绝望,弃了外城,逃往了皇城。”
  他一口气说完了这十几句话。
  “彩!”
  “彩!”
  “彩!”
  “……”
  周遭百姓喝彩声不断。
  狗皇帝和这不顾世间曲直的仙人受挫,最是让他们心神激动,高兴不已。
  英雄!
  刑天王就是以人伐仙的大英雄,大豪杰!
  代天行刑!
  “那后来呢?”
  宋媺娖睫毛带着一丝泪珠,微微一颤,继续问道。
  后来的故事她知道。
  她的皇父入了皇宫,用剑杀死了她的母妃,杀死了她的弟弟妹妹。皇室经历了这一场浩劫,嫡系血脉只剩下她一人。
  “崇明老儿入皇宫,杀血亲,杀妃嫔……”
  “这就是后来事。”
  “但可惜报应不爽,刑天王非是禅让,而是为民讨贼的义军……”
  “天街踏尽帝王公卿骨……”
  说书人仰脖大笑一声。
  笑个痛快!
  笑个酣畅淋漓!
  他摇扇自吟道:“天道残缺匹夫补,好男儿,别父母,只为苍生不为主……不破黄龙誓不休。他做到了!”
  话音落下,宋媺娖泪湿衣襟。
  她扭头望向神京巍峨高耸的青黑城墙,却见杨花片片落下,犹似白雪。
  ……
  ……
  破神京后的第五日。
  镇北王李梁就上奏了乞降文书,愿尊徐行为皇帝,并会将皇室最后唯一血裔安仁公主宋媺娖送至神京,当做人质,用以换取自己父母回到边关。
  安仁公主出嫁四年,几个月前,怀了镇北王世子的子嗣。
  本来在神京为人质的应该是镇北王世子。
  但崇明帝为了安抚镇北王,就将镇北王世子遣回到了边关。不过崇明帝亦不是全然昏庸,他以“边关苦寒,不适合颐养天年”为理由,派人接镇北王的父母来到了神京入住为质……
  父可杀子。
  子……却不能杀父。
  有镇北王父母在手,朝廷立于不败之地。镇北王父母存活一天,镇北王就永远不能聚众叛乱,不然就是意图杀父……
  只不过崇明帝也知这样吃相难看,于是下嫁自己最喜爱的安仁公主给镇北王世子。两家结为亲家之后,这样的隐患自然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