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
  “可是我必须去,不是吗?”
  他说:“你在这里,我要保护你啊。”
  引鸳简直是无法理解,“陛下,你我既然作为夫妻,就应当互相扶持,哪有你为了我挺身而出,而我一直站在你的庇护下无动于衷的。”
  “如果陛下要去前线,那我也要去。”
  一听到引鸳也想去,秋君药立刻否决:“不行,”
  他眉目似含霜雪,语气忽然冷下来,斩钉截铁地否定了引鸳的提议,“前线危险,你不能去。”
  引鸳简直要气死了:“为什么!”
  他这是以第一次声嘶力竭地对秋君药发火和质问:
  “为什么你可以去,我不能去?!”
  “阿鸳,你冷静下......”
  “我不能冷静,陛下,我不能冷静.......”
  引鸳握住秋君药的手,将脸贴在上面,滚烫的眼泪瞬间顺着皮肤,将那热源传入:“陛下,没有你,我会死的..........”
  他瞳仁里汪着水,比世界上最漂亮的水晶珍珠还要莹润,还要脆弱,声泪俱下:
  “陛下,您不能离开我.......不能去前线......”
  “阿鸳.........”秋君药看着引鸳已经全然崩溃的神情,面上隐隐有动容。
  他忍不住伸出手,擦去引鸳脸上的眼泪,由着引鸳扑进他怀里,抱着他哭的痛痛快快。
  他的阿鸳一向是乖的,软的,甚至可以是娇的,但绝对不是没有想法的。
  他甘为附庸,却不代表,他原本没有自己的思想。
  他大概是知道秋君药这一次去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所以才想要去前线,陪秋君药最后的时光。
  秋君药多有责任感,引鸳是知道的,所以他知道不管自己怎么阻拦,秋君药也会去青州;只是他不能接受的一个事实是,那就是在秋君药生命的尽头,他不能陪在他身边。
  他因为秋君药而有了灵魂,秋君药死了,他的灵魂也会消失,他的一生会重新变为不知名书籍上短短的几行字,引鸳无法接受这样的结局,他宁可和秋君药一起死在青州,也绝对不允许自己重新变回一个没有思想和灵魂的玩偶。
  秋君药抱着引鸳,感受着单薄身体上哭的微颤的肩膀,心疼的揪成一团。
  他知道引鸳依赖他,但他没有想到会这么依赖。
  但是秋君药不能让引鸳去前线,他死了没关系,但是引鸳不能。
  “阿鸳,你是我来到这个世界上时,第一个告诉我,我是谁,我该做什么的人,”
  秋君药轻轻拍着引鸳的肩膀,努力安抚着他,随即握住引鸳的手腕,在引鸳哭的几乎要抽过去的时候,轻轻吻着他的指尖:
  “我是你的丈夫,也是孩子们的父亲。”
  “我之前一直想活下去,最好活的久一些,但是现在我明白了,人的生命长短,并不能由自己决定,但是我可以决定我的人生,能达到如何的深度和厚度。”
  “我想负起我自己的责任来,不仅是为你,也是为了来到这个世界上后,我需要承担的社会期许。”
  “我不能什么都不做,我不能真的当一个昏君,我的人生不能除了情爱之外,什么也没有。”
  引鸳用力摇头:“可是不做又会怎么样呢?”
  他抽噎着道:“你是皇帝,没有人逼你去,去前线啊。”
  “可是我如果我不去,这天底下的百姓该如何呢?”
  秋君药道:“想要以少胜多,就应该鼓舞起士兵的士气,最大限度地振奋人心,而没有比皇帝亲临,御驾亲征,要更能让人奋力拼杀。”
  “阿鸳,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妻子,但是这天底下还有很多丈夫,很多妻子,也会因为战争分开,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离别的苦,而不想着百姓的苦。”
  “若我去前线,我一定早日打完胜仗,早日回来见你,也让天下夫妻早日团圆,不再受相思之苦。”
  秋君药伸出指尖,温柔地擦去引鸳脸上的泪,温言道:
  “半年。”
  “......什么?”
  “半年。”秋君药揽着引鸳,道:“半年之内,不管前线胜负与否,我一定回来见你。”
  “若是陛下您失约了呢?”
  “那你便来寻我。”秋君药揽过引鸳,在他脖颈上亲了一下,垂下眼皮,遮住了眼底的暗色:
  “只不过在这半年内,你乖乖待在京城,陪着景秀稳定大局,为朕安定好后方,好不好?”
  引鸳:“.........”
  引鸳........引鸳还能怎么办呢?
  他纵然不情不愿,但他到底还是违拗不过秋君药的圣旨和诏令,含泪揽住秋君药,眼泪像是流不完似的,哭的秋君药心疼不已:
  “那妾等您回来。”
  “如果半年内您不回来,妾就去青州找你。”
  “好。”秋君药应了,低下头,吻了吻引鸳的唇,舌尖探入,尝到了咸涩的眼泪味道,一如他的心一般,好似泡在柠檬水里,软的不像话:
  “半年。”
  “我答应你,只要半年。”
  迎着引鸳含泪却又带着期盼信任的眼神,秋君药忍不住再度低下头,在那眼皮上又印下一吻,缓缓亲去引鸳眼角的泪珠。
  秋君药扣着引鸳肩膀的右臂缓缓用力,和依依不舍、不愿与他分开的引鸳缠吻在一起,而他太爱他,甚至不忍告诉他,他其实——
  最多,也只有半年时光了。
  第106章 慈不掌兵
  秋君药是在第九场秋雨落下的时候离京的。
  说来也怪, 他明明那么疼引鸳,但离京的时候, 却没有通知引鸳, 甚至也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带着几个心腹将领,偷偷离开了皇城, 没有告知任何人。
  除了秋景秀之外,没有任何人知道秋君药离京了。
  秋景明也是在秋君药到了时候, 才知道自己的父皇御驾亲征了。
  彼时的他正焦头烂额,面对来自联军的书信叫嚣,一封封的劝降书如雪片般飞入他的营帐, 惹得他大发雷霆,但却又不敢领兵对战,只能蜷缩在青州城, 忍受着联军的羞辱。
  非是他胆小如鼠, 若是早几年让他领军出征,他肯定二话不说就冲出城门了,但他身后却是几十万的青州百姓,如果他就这样不管不顾地领兵出征,留下一座空城, 难保不会遭到来自左右侧的偷袭。
  到那时,他打输了不要紧,但是让几十万的青州百姓为他陪葬,那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秋君药就是在这个时候,盯着边疆萧瑟的风和漫天席卷的灰云, 走入了将帅的营帐里。
  他来的时候恰好是黑夜,因此没有多少人看见秋君药, 所有人都不知道秋君药来了,只有秋景明和他几个心腹的将帅很激动,一看见秋君药就跪下了:
  “父皇!”
  “陛下!”
  “主君!”
  秋君药此番前来就是秘密前来,暂时不想先惊动任何人,于是扶秋景明起来,对众人道:
  “朕来到前线的事情,先不要走漏风声,若是在军中听到泄露‘陛下’‘天子’等字眼的,格杀勿论。”
  “是!”
  给部下下完命令之后,秋君药又被扶坐在主帅的位置上,慢慢问清现下的军情:
  “现在形势如何了?”
  “如今金国联军共二十四万大军占据伏遗关,离青州不过几十里,虎视眈眈,不知何时就进攻青州了。”
  秋景明眉目忧心忡忡:“父皇,我们这一战,到底是应该守,还是迎战?”
  秋君药看了看桌面上的地图,沉吟许久,才道:
  “当然是应该战了。”
  “大端十万大军,守,又能守几时。”
  “可是我大端只有十万军,联军有二十四万。”
  秋景明迟疑着道:“父皇,若强硬出战,可会........”
  “不会。”
  秋君药指了指伏遗关,道:“你知道他们为何迟迟不进攻青州,反而通过劝降书这种下策,来搞心理战术吗?”
  秋景明愣了一下,随即摇头:“......儿臣不知。”
  “因为不论是金国、夜秦和燕楚,都曾经被大端打败,那几战,几乎让三国精锐丧尽。三国花了快二十年才恢复元气,勉强拉起二十四万大军,但他们空有气势,却无一决胜负的决心。”
  “........父皇,儿臣愚钝。”秋景明还是没能听懂秋君药的暗示:“此话何解?”
  秋君药:“.........”
  他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还是一旁的老将军接话道:
  “陛下的意思是,准备联军看似来势汹汹,但实际上,他们现在,谁也不敢率先出战,与大端的铁骑火并。”
  他迎着秋景明似懂非懂的视线,低声,尽量解释的能让秋景明听得懂:“因为先出战的那个国家,必然折损最严重,而这三国谁也不肯率先消耗自己的兵力,而是想坐收渔翁之利,让他国先和大端打,自己再捡个漏。”
  “没错。”秋君药道:“三国以利相聚,但也必定因为利而分。”
  “所以,现在金国、夜秦和燕楚看似是联为一体,实际上,他们仍旧在伏遗关等地各自扎营,不敢率先和我军作战。不如我们采用迂回战术,率先进攻,奔袭一百里绕过风阴渡口,从侧翼直接强攻最弱的燕楚,先行击溃他们的联盟,再徐徐图之。”
  “陛下圣明。”
  秋君药这边计策方定,几个将领立刻领命而去,悄无声息地准备齐全,在金国联军还以为秋景明这个小将军不通战术,只懂得蜷缩龟息的时候,秋景明却忽然领了十万大军冲出城门,绕过风阴渡口,直接暗袭燕楚,侧翼强攻,直接将燕楚八万大军屠杀殆尽。
  金国和夜秦这时候才感觉事情有点不妙,仓促联合,勉强拉起人马,开始反击,秋景明不敌剩下的十六万大军,仓促败退,甚至一路退出了风阴渡口。
  金国和夜秦以为秋景明一战过后,已经元气大伤,忙乘胜追击,却没想到刚刚进入风阴渡口不远处的犁谷,后方就起火,竟然有三万大端军队趁此机会,从后方绕过,径直焚烧了联军的粮仓,直接将联军的粮草供应一应切断。
  之后,埋伏在犁谷的大端王军又突然出现,在联军团团围在犁谷中。
  犁谷地形易守难攻,大端的王军只剩八万,没有办法和联军硬碰硬,只能采用围困的战术,断了联军的水米粮,在联军想要突破的时候,死死围住。
  这时候,大端的劲弩兵又发挥了作用,若是哪个联军想要逃出包围圈,当即射杀,联军又饿又困,被围了半个月,所有的口粮断绝,很快就开始杀马取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