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话说完,他长腿一迈上了车,毫不怜香惜玉啪地一声关上车门。
  热浪卷着尘土在祝云雀面前扇起一道风。
  她不自觉皱眉闭眼,发丝和裙角同时飞扬。
  再睁眼时,男人桀骜不羁的身影,早已开着那辆黑色大g朝夜色更深处行驶而去。
  像一场梦。
  -
  陆让尘把邓娇送回了网球俱乐部。
  她和她哥邓哲都住那儿。
  俱乐部里唯一的小超市就是邓哲开的,本来生意挺好,结果今天追债的过来闹事,把超市砸得一团糟。
  本就焦头烂额,邓娇还出了事儿。
  邓哲接到电话的时候,都特么气乐了。
  刚巧陆让尘没走,见他这境况实在不怎么样,就主动帮他把邓娇的事儿处理了。
  回来,邓娇免不了一顿臭骂。
  小姑娘眼睛肿的像个核桃,跟邓哲对嚷,“我不打工你一个人能吃得消吗,你也不是不知道爸死前在外面欠了多少钱!”
  一说这个。
  邓哲沉默了。
  突然的,外面下起雨,浇灭这个夜晚的燥热。
  陆让尘从冰柜里拿了瓶喜力,颀长的身形靠在门口,看着外面的瓢泼大雨,有一搭没一搭地喝着。
  没多久,卧室里的吵闹声也停了。
  两兄妹出来时,陆让尘的啤酒已经喝了一半。
  邓娇转身上楼洗澡。
  邓哲一身疲惫地从冰柜里拿了瓶酒,像模像样地跟陆让尘碰了下,倚在门的另一边。
  超市里头乱七八糟。
  门口反而显得清净。
  陆让尘淡撇他一眼,“钱我这里有,需要吱一声。”
  邓哲咧嘴笑了,摇头,“暂时不用,我应付得来。”
  大富大贵小半辈子了,他也想试试自己到底能不能行。
  似乎怕陆让尘再提钱的事儿,他很快转移话题,“对了,我听我妹说,你今天遇上某人了。”
  陆让尘手一顿。
  瓶身里的液体晃了晃。
  邓哲贼兮兮地扯着嘴角。
  陆让尘没什么好脸色地一抬眉,“邓娇说什么了。”
  “就说你今晚上冲她英语老师使脸子,还调戏人家,她害怕老师给她穿小鞋。”
  邓哲嘶了声,“我就挺意外,我问她,你老师谁啊,这么大魅力,她就说是他们学校新来的英语老师,大美女,可受欢迎了,叫祝云雀。”
  陆让尘拿起酒瓶要喝不喝的,听到这个名字,动作忽然停下,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气氛随之缄默。
  漫天的雨声密密匝匝交织在空气里,嘈杂,沉闷。
  直到邓哲调侃,“这么多年了,还恨呢。”
  回答他的是短暂沉默。
  陆让尘仰头喝了口酒,气泡卷着微沙口感流入食道,他目视前方,不在乎地哼笑,“早忘了。”
  邓哲顿了顿,看向他,“那还爱么。”
  雨声似乎将问题淹没,陆让尘俊颜冷淡不羁,不发一语。
  这次,沉默蔓延得更长。
  不知过了多久,陆让尘自嘲扯唇,喉咙滚出哑声,“早忘了。”
  -
  那场大雨突如其来。
  祝云雀下了出租车,顶雨回了宿舍。
  隔壁住的是宿管阿姨,见她这么晚回来,还淋湿得像落汤鸡,顿时热心地给她送上感冒药。
  似乎察觉到她情绪不对,阿姨还特意敲门,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需不需要帮忙。
  祝云雀冲她挤出一丝笑,摇头。
  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她的心事,谁也帮不了。
  阿姨离开后,祝云雀精气神也仿佛被抽干,她用最后一丝力气,换下衣服洗澡,关灯躺在床上。
  没一会儿,手机亮了。
  是许琳达的微信。
  许琳达:【真的假的???陆让尘???你真碰到了???】
  许琳达:【他居然是你学生家长???】
  许琳达:【你俩怎么样?他跟你打招呼了吗?叙旧了吗?】
  黑夜里,消息雨后春笋般往外冒,屏幕光芒也把夜色点亮。
  祝云雀挣扎了会儿,扛着头痛侧身拿起手机,慢吞吞回复:【什么都没发生】
  许琳达:【?】
  许琳达:【我不信,你骗我】
  许琳达:【当年他在你走后多颓多疯啊,而且你还是他初恋,他怎么可能没波动】
  望着满屏幕的不可置信。
  祝云雀喉咙发涩:【没骗你,他看我像陌生人一样】
  祝云雀:【我找他要号码,他也没给】
  许琳达:【……………………】
  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长串的省略号后,许琳达的信息久久没再冒出来。
  祝云雀麻木地望着头顶的床板。
  简陋的上下铺,仿佛一副棺材将她困在其中,呼吸都闷得难受。
  终于,许琳达给她打来电话,将掩抑的情绪撕开一道豁口。
  许琳达开口便关心她现在的状态,并主动帮她分析为什么陆让尘会这样,可还没等她各种假设讲完,祝云雀倏然打断,“是我活该。”
  许琳达茫然无措,“不是,怎么就活该了。”
  话音落下。
  死寂般的安静。
  再开口时,祝云雀气息氤氲着水汽,笑了笑,“刚到国外那会儿,他来求我复合过。”
  “……”
  “我没答应。”
  眼眶热得烫人。
  她声音很沙,很潮,又很轻地摇头,“他不会再要我了。”
  第3章
  祝云雀始终记得,她和陆让尘故事开始是在2013年,她上高二。
  那年神十天宫成功对接嫦娥玉兔奔月,王菲和李亚鹏也突然宣布离婚,震惊整个娱乐圈。
  可对祝云雀来说,这些新闻远没那学期发生的一切来得记忆深刻。
  ——就在开学后的第一个月,她考了有史以来最差的一次。
  那会儿是九月。
  暑气还很足。
  祝云雀顶着姨妈外加中暑的双重buff,浑浑噩噩考了两天试。
  成绩公布后,她直接从b班稳定的前十名,掉到年级排名的c档。这意味着下学期重新分班,她很可能被分去c班,也意味着她或许与重本无缘。
  班主任郑国雄很生气,一下课就把祝云雀叫去办公室。
  十七岁的小姑娘,穿着学校统一的夏季校服,神色平静而淡漠。
  薄薄的齐刘海和眼镜挡住清秀的眉目,弧度饱满的后脑勺缀着低低的马尾,皮肤是那种没什么营养的白,日光照耀下,有种奶冻般的质感。
  无论怎么看,都是班上最老实,也最乖的学生。
  郑国雄却清楚,这孩子一身反骨,完全不亚于班上那群顽劣的差等生。
  就好比这次考试,她明明可以拿更多分,却故意漏掉好几道大题,最擅长的英语也答得稀里糊涂。
  郑国雄把她各科拿出来挨个数落,涂抹横飞老半天,拿起水杯喝了口茶。
  撂下水杯,男人扇着扇子,怒其不争地看她,“你这样下去肯定不行,明天让你家长亲自过来一趟。”
  听到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