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第14章 不成文的规定
  苏眠睁眼醒来的时候,身边围满了舅舅们。
  “眠眠,你醒啦?”顾景恒端着药紧张兮兮地探过了头来。
  大家守了一夜,撑着下巴睡眼惺忪。除了临时被传召赶往边疆的大哥顾玄羽。
  顾晚心疼地包扎着苏眠的左腿,手指在肌肤上轻轻滑过,感慨道,“这么细皮嫩肉的肌肤要是以后留了疤痕可怎么办?”
  “那就永远都不嫁人了,留在我们身边。”顾庭之摸着胡渣坏笑道。
  然后猝不及防就被顾清弹了个脑瓜崩,疼的嗷嗷叫。
  “外面那群臭小子怎么配的上我们的眠眠,闭上你的臭嘴。”自从在大厅里目睹了她与容临亲密的一幕,顾清的心就一直堵着。
  这半大点的娃,居然会以貌取人了。她望着容临嘴角口水直淌的样子,属实让顾清汗颜,恨不得钻到地缝里。
  且不说容家本就与顾家在朝廷之上不对付,政见不合吹胡子瞪眼更是常有的事。再者说了上京里传的风风雨雨,说是容家早就与名满天下的燕王定了娃娃亲,两家相谈甚欢。
  思前想后,顾清走到了苏眠床前,板着脸神情严肃地说道,“眠眠,你忘记舅舅和你说过的话了吗?”
  苏眠从未见过五舅舅如此严厉的样子,缩了缩脖子,吓得咕嘟一声咽下了一口中药,懵懂地点了点头。
  顾清佯装深沉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下巴不存在的胡须,“眠眠,你知道吗?顾家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女子17岁之前不能嫁人,更不得出阁前与男子私会闲谈。”
  苏眠愣愣地点了点头,旁边的顾景恒倒是惊得喷出了鼻孔里的茶水。
  为何这条规定他未曾听说过?
  “可是顾心柔还说她要早早地嫁给容哥哥。”苏眠睁大了无辜的眸子,有些不解。
  顾清身子晃了晃,蹙着剑眉佯装擦拭着水曲柳台面,轻咳了声,觉得面子上微微有些挂不住。
  “眠眠乃正室所出,规矩礼仪自然与旁人不同。”
  如今这些鬼灵精,倒是越来越不好骗了。顾清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连忙使起了眼色。
  “是啊眠眠,顾家的儿女最是忌讳轻浮,没有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是绝对不会出嫁的。”顾清捏着桃木梳,梳着苏眠黑亮柔顺的秀发,眼里闪过了一丝痛色。
  房间里一下子静谧了下来,似乎勾起了大家的伤心往事。
  “眠眠谁都不嫁,要永远陪着舅舅们,给舅舅们生孩子。”苏眠的眼神里满是天真无邪,说出口的话犹如平地惊雷一声响,差点雷到了各位舅舅们。
  “那可是万万使不得。”顾清被逗得泪水直飚,捧腹哈哈大笑,屋子里顿时笑作了一团。
  “启禀少爷,心柔小姐还跪在阁楼门外。”胡桃去药铺取药回来时,顾心柔还顶着烈日在太阳下暴晒。
  “且晾着她吧,小小年纪如此歹毒,真是林氏教出来的好孙女。”顾清眼中喷火,眉毛恨不得根根竖起。
  苏眠抿了抿嘴,望了望窗外。外面烈阳高照,没有一丝微风,蝉鸣不休,吵得人心慌。
  苏眠用勺子搅动了下三舅舅刚刚用寒冰做出的夏日绿豆饼,记忆飘回到了从前那个委屈求全的自己,思忖了片刻,小腿便跨下了床榻,往门外走去。
  顾心柔后背被汗水浸湿,头晕目眩,只听见胸口的怦怦直跳声,然后承受不住摔倒在地。
  吱呀一声,门从里面开了,苏眠粉红的裙摆停在了眼前。
  “你可知错?”
  第15章 和好
  顾心柔连忙点头如捣蒜,她受够了佣人们的冷眼,连最疼爱的祖母都对自己避而不见。
  “胡桃,将她搀回房间吧。”苏眠将手负于身后,吩咐道。
  顾心柔饮了几口凉茶才缓过了神来,红扑扑滚烫的脸蛋也恢复了几分。
  她望着屋里子异常忙碌的几位名义上的叔叔,眼神闪了闪。传说中冷面神医正耐心地一勺一勺给苏眠喂药,京城中温润如玉的公子清正认真地为她捣药,平均分配好每日的药材。
  更不说顾晚正一针一线缝着苏眠的小肚兜,边和大家调侃谈笑。
  可是二房从不是这样,每日的请安只听到祖母无休止的谩骂,络绎不绝的鞭子声,顾心柔只敢缩在墙角无声哭泣。
  父亲成日酗酒不务正事,母亲也只会以泪洗面。
  突然她很羡慕苏眠,她能够在爱里成长长大,该有多幸福。
  “你想喝吗?”苏眠察觉到顾心柔注视的目光,举起了杯子询问道。
  顾心柔摇了摇头,羞愧地咬紧了下嘴唇,揣着小手不安地走了过去,“我可以吃一口你的珍珠丸子小笼包吗?”
  她从未见过那样晶莹剔透精美的包子,平日里祖母为了让她塑形,菜里碰不得一点荤,更别说这些馋嘴甜点了。
  苏眠瞅着她眼馋的模样,直接塞过了一笼包子。
  结果不出片刻,顾心柔狼吞虎咽地干完了一笼。直到面前的笼屉堆得比她人还高,顾心柔才满意地打了个嗝,油乎乎的嘴角沾着的油渍显得更是忍俊不禁。
  “我没有吃很多吧。”顾心柔一根根舔完了肉香的手指,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安逸地躺在了貂皮垫子上。
  大家纷纷咽了咽口水,哀怨地望着空空如也的笼屉。
  “难道平日里你都吃不饱?”顾清发出了疑问。
  “祖母说女子最注重形态仪体,所以平日里半点荤都不让我碰。”顾心柔委屈地垂下了脑袋。
  众人望着她黑黝黝粗壮的身体默了默,破天荒地觉得林氏的担忧不无道理。
  “以后你想吃了尽管来找我。”苏眠拍了拍小胸脯,两个人达成了短暂的约定。
  孩童的世界里本就没有那么多的算计与名利,转眼两人已是手牵手的玩伴了。
  苏眠从小便是孤身一人,别人都唾弃她远离她,甚至会拿臭鸡蛋砸她。如今有了自己的玩伴自是十分开心。
  “舅舅,眠眠想上私塾,读书识字。”苏眠歪着头想着了这茬,心里还在因为清风的嘲笑而耿耿于怀,捏紧了拳头,眼神里充满了求知欲。
  “这有何难,明日请夫子来家亲自教学。”顾景恒头都不抬,随口回答道。
  “可是私塾更加热闹哎,可以和他们一起捏泥人,丢沙包。听说京城好多公子哥都在翰林院呢。”顾心柔眼神里充满了光亮,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就更不能去了。”顾清立马停止了扎马步的动作,态度更为强硬。
  京城那些个纨绔子弟的公子哥的孩子能好到哪去,且说他的挚友翰林大学士袁轩林家的长子,从小便不学无术,到处沾花惹草。昨日才拉着他吐苦水,说是自家长子又惹祸了,拉着损友爬墙逛花柳之地,让他颜面尽失。
  “少爷们,赶紧收拾一下。黎祖母外出回来了,马车已经入城了,大家都去接驾了,就剩您诸位了。”小李子抹了把脸上的汗水,气喘吁吁道。
  在场的众人,纷纷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屋子里腰带满天飞。只剩下手足无措的苏眠。
  第16章 暗流涌动
  说起顾家的黎祖母黎芳仪,是先皇的姑母,赫赫有名的昭仁公主。
  曾身披铠甲浴血奋战击退匈奴,又曾扶持先皇登基执掌朝纲,自是巾帼不让须眉。
  幼时,苏眠最常听娘提起的便是这位受人尊敬的外祖母,娘的眼中有崇拜尊敬与向往,还有道不尽的遗憾。
  黎祖母年少时性子刚烈易怒,如今上了年纪眉目间慈祥平和了不少,威严却不减当年。
  一路上时,苏眠听着舅舅们讲起自己的幼时趣事,仅仅是将朝代史背差了一个字便被罚得跪了祠堂一晚。
  而这位曾祖母最疼爱的便是伶俐的娘亲,被她气的大病了一场,近两年在灵隐寺修行了两年才回府。
  “眠眠,到时候你什么都不用说,舅舅们会站出来护着你的。”顾清长吐了一口气,脸上多了丝严阵以待。
  苏眠还未走到大门,远远地便瞧见了一架红顶的暖轿,气势磅礴。黎曾祖母被围在中间,两边搀扶着的是顾忠和林晚清。黎祖母身穿一件金色暗黑龙纹,两鬓有些花白,浑浊的眼神中却透着股坚毅与沧桑,却是一副精神矍铄的模样。
  众位小辈齐齐地站成了两列,左手覆于右手手背上,恭恭敬敬地行了个拱手礼,喊了声祖母好。
  苏眠也学着他们的模样,行了个礼,躲在人群最后,心里有些惶恐。
  黎祖母望着一表人才的众位小辈,眼神里流露出了欣慰与释然。她四下扫视了一圈之后,却还是未曾见到最想见的人,一颗心沉了半截。
  “曾祖母曾祖母,你看这是谁回来了?”顾心柔挣脱了薛氏的手,拉着苏眠一阵狂奔,大口地喘着粗气。
  谁不知顾容樱曾是她最骄傲的后辈,从小跟在她身边,遗传到了她良好的品行与教养,只是却是最让她头疼的一位,成了她心中永远的刺。
  黎芳仪在瞧见苏眠那与之相似的容貌时,自是明白了全部。颤颤巍巍的手抚摸过了苏眠的脸颊,泪水如珍珠般大颗滚落,心脏一时抽动,竟直直地晕倒了过去,脸色惨白如纸。
  “都说了,不要将眠眠带过来。母亲身体不好,万一倒下了可怎么办?”顾忠沉着脸朝各位兄弟们嘶吼着,脸上掩不住的焦急。
  “夫君别急,母亲只是心悸,休息片刻便好了。”萧怜连忙从布兜里掏出了一颗护心丹,让黎芳仪口服了下去。
  苏眠好奇地看着面前这位宛若仙女般的女子,她一身白衣,美目流盼眉如远山,透着股温柔娴静之感,笑起来却如春风拂过湖面,荡起层层波澜。
  来时听五舅舅说,这是三姨奶奶,平日里最是寡欲清心,为人不争不抢,更是为了亲自照料曾祖母,连贴身的佣人都未曾带,事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最得曾祖母信任。
  “你就是眠眠吗?好孩子,这一路定是吃了不少苦吧。”萧怜半蹲了下来,将她揽进怀中安慰,声音温柔,如黄莺歌唱。
  “这两年,多亏了你了。”顾忠对萧怜满心愧疚,说不出的怜爱。如今见她对苏眠又是这样好,紧握住了她的玉手,满眼神情。
  苏眠连忙去寻找祖母的身影,她神情淡漠,远远地站在人群之外瞧着这和睦的一家,然后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了。可是苏眠分明瞧见了她眼底的黯然与失落。
  曾祖母倒下了,整个顾家都乱成了一锅粥。连夜去请了宫中最大的太医,后来也只是无奈摇头,说是心中多年愁思郁结,除了静养别无他法。再加上年迈花白,已是半截身子入了土,自然万事都不宜太过于大张旗鼓。
  可是苏眠却不认同这番话,曾祖母分明身子骨硬朗的很,根本与太医所说相差万里。太医诊脉时,苏眠离得近,分明瞧见了曾祖母那有些发黑的血管脉络,再加之眼底隐隐泛黑。
  其余的苏眠不敢再细细追究下去了。她仗着是小孩子的身份,在挤满了人的屋子里扫视了一番,大家的脸上都挂满了担忧与愁思,并无什么不妥。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苏眠被冷得打了个寒颤。这看似平静的顾府,背地里早已是波涛涌动。
  第17章 神医奶娃
  苏眠听胡桃早上梳妆时谈起,最近京中流传起了一种恶疾,小儿腹泻口吐,脸色发黄发黑。恶疾之猛烈,连御医们都束手无策,短短十日,郊外尸首早已堆积如山。
  她的二舅舅连夜进宫,已经连着几日没有回府了,想来局势十分严峻。
  “小姐,您现在可不能乱跑,说是这怪病还会传染呢。”胡桃叮嘱道,上次差点因为自己的鲁莽差点害的小姐丢了性命,她已是懊悔至极。往后更是要寸步不离了。
  “眠眠,你没事吧?”大老远地就听见五舅舅扯着嗓子吼叫。
  “舅舅,我没事。”顾清今日忙得焦头烂额的,一闲下来就赶紧来看苏眠,弯下腰将她抱起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