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第31章 刁难你又如何?
  周围不算静, 宋知渺出现之时便有难以压下的议论声逐渐攀高。
  但少女绵软温柔的嗓音还是徐徐传出,像是贴在江妄肩头的一只黄鹂鸟,娇得人心弦颤动。
  如若此时注意周围人之目光, 大多皆是惊艳讶异之色。
  宋家千金在外名声不小, 但大多并非赞誉,宋老爷爱女有加,宋知渺娇生惯养嚣张跋扈之名是人们对她的一贯印象, 再加之京中贵圈话议她妩媚浓艳的长相, 即使当真见过她的人不多,也叫人不由自主将她往风情妖娆的方向想象了去。
  可此时真切一见, 小姑娘唇红齿白,眉目纯澈,像是一汪清泉,不掺杂一丝杂质,好看得叫人移不开眼,也全然无法将其和传闻中的固有印象结合在一起。
  难怪此等佳人会令陈小侯爷如此兴师动众。
  可她与晋越王又是怎么一回事?
  “哦?这不是宋大人家的千金,朕记得小时候你们倒是见过几回,但如今多年过去,天南地北各自一方, 应当是少有交集了吧。”
  宋知渺面上显得淡然乖巧,心里却是早已七上八下了。
  时间紧迫,她未得机会与江妄将计划细致盘算一番, 这会好似的确达到了她原本想要的结果,这样一闹, 陈堰再怎么阴鸷蛮横, 也断不可能得逞, 可江妄如此操作, 又显然将她拖入了另一个漩涡。
  宋知渺小心翼翼抬眸看了眼不远处的父亲。
  只见宋老爷面如菜色,神情怔然,惊得暂且没能回过神来,但也定是心中堆满积郁。
  宝贝女儿突然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一连两个他都不怎看得顺眼的男人冒出头来,虽说他本也未有看得顺眼的男儿,但眼前发生的这一出他完全未曾知晓过,叫老父亲心里怎能顺得过气。
  江妄注意到宋老爷的神色,抬手作揖道:“在下唐突,还望宋大人见谅。”
  转而回看向皇上,镇定自若:“臣归京前在南州与宋姑娘巧遇,相交接触下甚感欢喜,只是男女之事循序渐进,自是不便先行告知旁人。”
  闻江妄此言,皇上脸上的笑意更深了:“朕怎能是旁人,你小子藏着掖着的,朕方才还想这时候能有何等要事,婚姻大事,自是头等大事,朕自不会追究的。”
  宋知渺心头一颤,皇上莫不是以为江妄在宴席上骤然离去是为着偷摸和她幽会去了吧,简直离谱。
  原以为江妄此前在皇上和太后面前抗拒与女子相交的态度这般强硬,这会要突然扭转局势还得费些功夫,岂料压根不需说什么,她与江妄往此处一站,便真叫皇上信了去。
  皇上竟是这般好糊弄的吗?
  此等疑惑,陈堰比宋知渺更想不通,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皇上,眼看事情就要朝着他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去了。
  心急上头,陈堰咬了咬牙,急促道:“晋越王,此前在南州是我未曾识出你的身份,多有怠慢还望你见谅,但我也并未过分冒犯过你,一些小误会也犯不着在这等时候来刻意刁难我吧。”
  陈堰向江妄低头,还真是新鲜事。
  宋知渺偷摸着看了眼陈堰又气又憋的脸色,想起此前他在南州见到江妄时那一脸鼻孔都快昂到天上去的傲慢模样,心里好不快活。
  但显然,陈堰这会以为江妄是为他此前傲慢的态度专程在此坏他的事想给他点颜色瞧瞧。
  宋知渺心紧了一瞬,身旁便传来一声江妄的冷哼声:“陈小侯爷,宋姑娘几次三番明确拒绝了你,你还要不知廉耻凑上来,你明知我对宋姑娘有意,此时此举,我刁难你又如何?”
  陈堰不敢置信地瞪大眼,全然没想到江妄竟然如此目中无人,更甚还直言承认了对宋知渺有意,难不成他是来真的?
  宋知渺倒吸一口凉气,也没想到江妄竟然这么豁得出去,她没想弄到这副你争我抢的局面,如此下去,岂不是难以收场了。
  皇上却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审视的目光来回流转于几人之间,看似轻而易举就被眼前的景象迷惑了心绪,实则眸底精明的光亮好似了然了一切。
  一时间,场面迷茫着尴尬的氛围,周围也逐渐沉寂下来,屏息凝神,不知事态会朝怎样的方向发展。
  皇上清了清嗓,打破了沉默:“我大齐民风开放,爱恋自由,不再追崇往前那套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朕自也不好强行干涉子民的婚姻大事,陈小侯爷,朕知你情真意切,但此事朕也做不了主,一切还是听由宋家千金的意愿,看看姑娘家如何作想吧。”
  陈堰动了动腮帮子,即使他极力平稳面上的神色,但从宋知渺的角度看去,不难看出他的咬牙切齿。
  皇上此言的确有些冠冕堂皇,天子一句话,自是谁人都抗拒不了的,陈堰自然也是找准了这个时机,才会当众向皇上请求赐婚予他,可偏偏杀出个江妄来,于公于私,陈堰都再难敌过。
  “好了,此事私下你们再自行解决吧,莫要因此事耽搁了宴席,都退下吧。”
  宋知渺来前在心里盘算的各种解释推脱的说辞竟一句也没能用得上。
  此事给宴席上的众人带来了不小的冲击,如今世道男男女女相交接触之事多了去了,未曾当真定下之事谁也说不准,只是没曾想这位在京中贵圈风评平平的宋家千金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来二人皆是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此番事情一出,只叫人觉得本就正值婚配年纪的宋知渺,最终应当会择两家中其中一家结亲了。
  如此风头,宋老爷本无意要出,却是叫周遭人好生艳羡嫉妒,宴席继续,已是有不少人前赴后继赶到宋老爷身边攀谈交际,叫宋老爷本就沉郁的心境更低暗了几分。
  宋知渺能感觉周围若有似无飘来的目光,只得像是不在意一般埋着头,只待风头过去,此事便能暂且平息下去。
  这本也是她与江妄提出的计划。
  既然江妄也正为皇上和太后催婚之事苦恼,她就可以借由此事顺水推舟,让江妄配合她在人前承认两人正在相交接触,一来撇开了她与陈堰的关系,二来江妄也可向皇上和太后有个交代。
  待到再过段时日,两人只需说接触下来并无意向,他们就能分道扬镳互不牵扯了。
  百利而无一害的法子,江妄果真也在浅思片刻后应下了这个法子,只是方才发生在大殿上的情形,似乎有些超乎预料。
  宋知渺抿了抿唇,一时间思绪有些混沌,正欲起身出去透透气,一旁忽的有一只手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了回来。
  “娘,你回来了……”
  宋夫人双手环臂,面上还带着匆忙赶回未来得及敛去的焦急,这会瞧见闺女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这才又定了眼神,道:“说吧,方才这一出是怎么回事?”
  *
  慈宁宫内。
  皇上亲自带回的这番消息令太后笑得快要合不拢嘴,整张脸上春光洋溢,好似心中一桩大事终得了之,如此欣喜之色,已是许久未在她脸上见过了。
  一旁的嬷嬷见状却并未如太后这般瞬间乐开花,她跟在太后身边多年,江妄也算是她从小一并带着长大的,此等大事上,也不由大着胆子开口道:“老奴有些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微微颔首:“嬷嬷但说无妨。”
  “王爷此前极力排斥此事,今日娘娘向王爷提及有关宋姑娘之事,他还态度强硬不惜与娘娘起了冲突,怎突然之间就态度大变,老奴不敢揣摩过多,但只是怕王爷此举并非真意,最后叫娘娘空欢喜一场。”
  嬷嬷有此等疑问实属正常,知晓内里缘由之人,皆没法相信江妄怎会突然之间和宋知渺扯上了关系,还当众承认自己对其有意。
  宋知渺为此还以为皇上当真乐得没能思绪出其中端倪,实则这点小把戏又怎能瞒过皇上的眼睛,只是一向心思纯净直白的太后就不定能想出其中的弯弯绕绕了。
  谁知,太后闻言却是扬起嘴角一笑:“他倒是不知何时学坏了,想起小时候,阿妄最不屑的便是欺瞒谎骗,月儿在人前婉言推拒一番,他还要回头数落他娘撒谎不对,如今竟还算计到哀家头上来了。”
  嬷嬷怔愣抬眸:“娘娘,您这是知晓王爷的心思……”
  皇上朗笑出声:“母后,阿妄的心思可说不准,或许是当真将他给逼急了,竟直接在宴席之上挡了陈堰的路子,看来这回他是打算真要给母后一个交代,叫您好生安心了。”
  太后微昂了下巴轻哼一声:“他打算交代的,哀家是一个字也不想多听,他既是安排了这么一出戏给哀家看,那便叫他好生演,演不到哀家满意为止,戏可不许落幕。”
  皇上一怔,一旁的嬷嬷也怔住了,两位十足了解她的人,一时间在脑子里想了数种此事可能引发的鸡飞狗跳的后果。
  太后狐疑地转头看了两人一眼,不满道:“怎这般盯着哀家看,你们以为哀家要做什么?”
  皇上别过视线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母后,阿妄的性子您也是知晓的,万事还是三思吧。”
  嬷嬷帮腔:“娘娘,这些事还是循序渐进的好,若是王爷当真不乐意配合了,又远赴边北不归,岂不得不偿失了。”
  太后不耐地摆了摆手:“你们胡说八道什么呢,哀家也未说要做什么啊,这浑小子,哀家自有思量。”
  第32章 身当护国,心已许卿
  太后的思量无人知晓, 但宋知渺这头却是知晓自己这回玩大了。
  宴席结束后,回到宋府中的一家人齐聚厅堂,一桌子上其余三人齐刷刷盯着她看, 面色各异, 心思各异,叫宋知渺几欲张嘴,都不知自己要从何解释起才好。
  宋今晏的神色叫人最好揣摩, 他几次三番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毕竟未曾亲眼目睹,可事实已经摆在了眼前, 他只能强逼着自己信下两位名声大振的人物当真在宴席之上为自己的胞姐争风吃醋。
  说是争风吃醋好像也不太对,听起来像是江妄一人强压一片,将陈堰的一手大胆操作堵得沉入了谷底,听闻当时他脸绿得都快赶上大殿外头的灌木丛了。
  对此,宋今晏情绪有些激动,终是按捺不下,微蹭起身急促道:“宋知渺,你眼神好使就该知晓选谁吧,那个陈小侯爷我早就跟你说过, 胳膊肘还没我结实,一看就是个不顶用的,你可别真放着香饽饽不选, 选了那个小白脸啊!”
  宋知渺狐疑地看了眼宋今晏:“晋越王在你眼里怎就是个香饽饽了?”
  这话一出,一旁本就面色阴沉的宋老爷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宋知渺一愣, 瞬间又反应了过来。
  “你坐下, 把嘴闭上。”
  挨了宋今晏一记眼刀, 宋知渺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江妄常年在边北一带,保家卫国出生入死,本就是大多数人眼中的大英雄,宋今晏这等打小便有将军梦的热血少年自然对他崇拜不已。
  但显然,这事并非宋今晏所想的那样。
  眼看丈夫怒火要压不住了,宋夫人轻叹一口气温声出声道:“妙妙,爹娘并非要责备于你,只是今日一事旁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于你并非是小事,女儿家的名声最为重要,都未定下之事闹得这般大,往后传出去,只怕会叫人妄议,娘心里甚是担忧。”
  宋知渺到底还只是刚过及笄的小姑娘,今日听闻这般消息,再到梦中那些画面侵扰,叫她实难想到更多,只想赶紧就将事情撇开了去。
  这会叫宋夫人这样一说,心里也微微颤动起来,不知所措地攥了攥裙身,低声道:“可这也是陈小侯爷先在人前将我给架了上去,我只是怕皇上会当真下旨,要我嫁给他。”
  “傻孩子,无缘无故皇上又怎会只听陈小侯爷一面之词,爹娘皆在场,自是会为你权衡做主的,你若不愿,自不会有人强逼你的。”
  宋老爷冷哼一声,语气不悦:“这个陈堰,真当我宋家在朝中没有话语权吗,如此算计,饶是没有旁的牵扯,我也定不会让妙妙嫁给这种人。”
  宋知渺惊愣抬头:“可是……他是广临侯嫡子,我们……”
  宋老爷挑眉看向惊慌失措的闺女:“怎的,妙妙是觉得爹爹在朝中闲散多年,如今连摆平区区一个广临侯府都办不到了吗?”
  宋家,世代门阀,雄霸一方,曾经以往甚是连天子也要忌惮三分的存在,只是到了近几代,从宋知渺太爷爷那一辈起,逐渐闲散悠然,不争名利不夺权势。
  到了如今宋老爷当家,宋知渺自小便觉着自己家中早就不如传闻中所说的那般位高权重,宋老爷在人前也谦逊有礼,虽是不卑不亢,但也好似并无太多话语权。
  所以当陈堰提势逼压之时,她才觉得自家根本没法与之抗衡,最后定只能屈服于强权之下。
  宋知渺瞪着一双水灵的大眼睛,茫然懵懂,直到宋夫人伸手握住她紧攥的拳头,她才微微回过神来。
  “好了,且不说陈小侯爷之事,既是知晓他这般品性,自不会再让他牵扰妙妙分毫了,那晋越王是怎么回事,妙妙何时与他开始有了接触,当真是在南州之时?”
  宋知渺眸光一颤,下意识就要泄出不自然的心虚之色,但很快又平稳了下来,微垂眼帘似是害羞,也正好掩去了她的紧张:“也、也算不上接触,就是在南州的花游夜市时,是他从灯笼木架下救了我,所以后来又见过几次,相处还算融洽,今日的确是我拜托他帮我挡去此事,所以……可能他说得有些夸张了。”
  宋知渺说的也算得上都是实话了,只是她和江妄之间单纯得如一张白纸一般,若非今日这一出,又哪会生出这些弯弯绕绕来。
  江妄帮她挡去了陈堰求赐婚一事,她也还得帮江妄应付皇上和太后那头,这事自不宜再告诉第三人,就是她的家人也不便相说,总归是要再做戏一段时日的,待到江妄离开京都,此事就可渐渐淡去,眼下还得用言语来把谎圆上才行。
  宋老爷闻言皱眉:“那日是晋越王救了你?”
  宋知渺一见父亲那不满的神色就心慌,也不知江妄为何这般不讨他喜,只得怯怯地点了点头。
  宋夫人扬起嘴角一笑,倒是缓和了气氛:“那当是一段难得的缘分,事情既已到了这地步,妙妙便好生与晋越王接触接触。”
  “接触什么接触!”宋老爷难掩愠怒,“他这般不顾及妙妙的名声,八字都还没一撇便在人前说道与妙妙的关系,难不成就是良人了吗?”
  “妙妙不都说了是她拜托晋越王这般做的,晋越王此举也算得上是为妙妙解了围,怎就非良人也了?”
  “哪需得他解围,难不成我摆不平那广临侯府吗?”
  “妙妙那会哪知晓这个,还不是老爷打小不想叫两个孩子自视清高,掩藏了实力这才闹出这般误会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