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节
  梁满当然说好,还说:“天太热了,晚上能不能煮点绿豆沙啊?”
  她是想要什么就直接说的,谭女士听了就点头,还催她:“还想吃什么赶紧说,家里没有的叫外卖或者让你爸回来的时候顺路买回来。”
  梁满说要吃炸鸡,被谭女士骂了两句吃垃圾食品,她充耳不闻,拿起手机就给老梁打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带两盒炸鸡,还指定某家店的。
  挂了电话她嘿嘿笑着跟谭女士说:“晚上我们一起嗨啊。”
  想要的东西就大方说出来,自己去争取,这就是梁满的处世原则。
  谭女士拿她没办法,只好煮饭的时候少放点米。
  太阳要落山的时候梁满她爸梁元回来了,手里提着梁满点名要的炸鸡,还有两个青黄皮的柚子。
  他一进门就跟谭女士说:“柚子拉回来了,明天叫几个人过去打包啊老板娘。”
  这是要发给员工当中秋节礼的柚子。
  梁满问道:“是蜜柚还是文旦柚啊?”
  “文旦柚。”梁元应了声,又问她,“回来住几天啊?”
  “不知道,住到不想住为止。”梁满躺在沙发上,把大福叫过来,捧着它的狗头揉来揉去。
  梁元哦了声,表示知道了,至于她为什么突然回来住的原因,他是不管不问的。
  哪怕是谭女士刚才悄悄跟他提了一嘴,说大女儿好像跟男朋友吵架了,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年不顺利,怎么谈恋爱老出问题。
  可他觉得不重要,上牙和下牙还有磕碰的时候,年轻人都火气盛,吵架就吵呗,吵完能过就过,不能过就分。
  于是就这样,梁满回家住了。
  这可算是一棍子把喻即安给打懵了。
  他没想到梁满的爱恨都来得这么浓烈,爱他的时候,恨不得跟他黏在一起,现在说要分开,都等不到过夜就直接跑了。
  他看着原本该在梁满那边,现在却出现在自己家里的麦子,愣愣地出神。
  过了好半晌,他回过神来,活动一下手脚,转身往外跑。
  跑得太急,还被门框拌了一下脚,趔趄着往前扑了一下,衣领都乱了,也没顾得上整理,直接冲到梁满的家门前,伸手去按密码。
  哆嗦着手指头按下烂熟于心的六位数,提示密码错误。
  喻即安瞬间愣住,终于反应过来,啊,她连密码都改了,是真的不要他了。
  梁满现在是拒绝他进入她的房子,下一步呢?是不是要把这套房子卖了?
  心头泛起钝痛,闷得他有些喘不过气,不由自主地往下弯腰,最后靠着墙坐到了地上。
  喻即安仰头看着对面自家门框上的门牌号,想起第一次来这里那天。
  那天下了雨,要走的时候,她站在过道里目送他进电梯,指着房门跟他说:“我已经到家了,喻先生,雨天路滑,开车小心。”
  再后来他搬过来,经常和她见面,喜欢上她,和她一起去散步,去游泳,去吃饭,喜欢的情绪一日日累积,那些日子天天都有期待。
  在一起之后,他觉得每一天都是好的,是开心的,看见她笑,他就觉得心里高兴,觉得幸福就在眼前。
  他想握住这份幸福,紧紧地握住,不让它走丢哪怕一分一秒。
  可就好像要应验那句人们常说的“过犹不及,物极必反”,他越是想牢牢抓住,就越惶恐忐忑,待到今天,一次性翻船。
  甜蜜的日子短暂,幸福也离开得快。
  但他知道,这是他自己造成的,怨不得任何人。
  换他是梁满,也不能原谅这样的事。
  也不知道在门口坐了多久,天色渐渐暗了,喻即安翻来覆去地想今天的事,在心里演练如何道歉,紧张、焦躁和胸口传来的闷痛让他忘了饥饿。
  一直到晚上九点,他才做好心理建设,鼓足勇气给梁满打电话,听着嘟嘟的提示音,他紧张得手都在抖。
  “嘟嘟——”
  大概过了有一分钟,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一声“喂”,喻即安一愣,声音立刻就哽咽了:“阿满!”
  谢天谢地,她没拉黑他。
  梁满听他声音不对,想起白天分开之前,看到的他通红的眼睛,心里不禁一软。
  但也仅仅软了几秒钟,瞬间她就心硬起来。
  因为她不能也不想留下隐患,如果这次不能让喻即安记住教训,他绝对下次还敢,这样继续下去,早晚会有更让她心累的事发生。
  到时如果要分开,绝对会比今天更痛,更麻烦。
  她硬着声音嗯了声,问道:“什么事?”
  声音平静淡漠,仿佛在同陌生人讲话,喻即安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她这样冷淡的态度里,像被戳了洞的气球,气一下就泄光光。
  仿佛只有他在难过心痛,而她已经快刀斩乱麻,迅速清理掉垃圾情绪垃圾人,准备迎接新生活。
  她永远这么勇敢,衬得他愈发阴暗渺小。
  喻即安下意识地想说没事,就是想她了,但幸好话到嘴边就想起今时不同往日,忙撑着一口胆气把心里话说了。
  “阿满,你别不要我行不行?我知道错了,我都改,你别不要我。”
  尾音有点发颤,梁满听出了他的恐慌。
  但还是硬着心肠,问他:“你哪里错了?怎么改?”
  他刚要回答,梁满就说:“我不要听你说什么错在跟踪我这种话,你别跟我装傻,真正原因是什么你知我知,但我要听你亲口说出来。”
  她的声音里多了几分严肃,是那种说一不二的态度。
  喻即安知道,这次自己是真的没办法逃避了。
  他沉默下来,许久没有开口。
  梁满等了两分钟,听到楼下谭女士高声喊她下去吃绿豆沙,便不愿意再等喻即安。
  “喻即安。”她轻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不能对我敞开心扉,那我们就分手,我很害怕哪一天醒过来,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你。”
  喻即安在她的话里继续沉默。
  她最后说:“你暂时别联系我了,除非哪天,你真的知道自己错在什么地方,但愿你不要拖太久。”
  她的态度很明确,我可以等你来道歉,也可以给你机会挽回我,但我不会一直留在原地等你,一旦我遇到新的让我心动的对象,我就会开启新恋情新生活。
  喻即安的神经一下就紧绷起来,再也不东想西想不敢说话了,急忙忙地央求她:“阿满你别这样……你让我想想,我想想,很快的……你别不要我……”
  说到这里声音陡然低下去,变得格外委屈:“说好了的啊,你怎么能反悔?”
  梁满沉默,隔着手机都感觉能看到他委屈巴巴的样子,茫然无措,像被遗弃在荒地的小孩,不知该怎么走才能回到家。
  她叹口气:“是啊,我们说过的,但是……你掉队了啊,喻即安。”
  你掉队了。喻即安。
  她的叹息声在耳边不断徘徊萦绕,一直到喻即安回到自己家,洗完澡后躺在床上,都还能听见。
  卧室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房内一点光线都没有,伸手不见五指,按理说是最好睡的,喻即安却睁着眼根本睡不着。
  他脑海里不断出现梁满的影子。
  一会儿是她平日里笑嘻嘻地叫他喻即安的模样。
  一会儿是她生气或嗔怪地叫他喻大傻子的样子。
  最后定格在白天,她冷冷淡淡地跟他说“喻即安,我对你很失望”时的那一幕。
  他心里觉得难受,腾地坐起来,将脸埋进被子里,觉得眼睛一阵阵发热。
  喉咙哽得难受,幸好没有掉眼泪,否则更狼狈。
  一整夜都睡不着,他习惯了抱着梁满睡,现在迷迷糊糊的伸手根本摸不到人,一下就清醒了。
  他心里懊悔,要是自己当时不那么冲动,可能现在又是另一番光景。
  但他多想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是今天,就是明天,这一天总会到来的。
  而现在,梁满告诉他,他掉队了。
  喻即安觉得自己整个人乱得很,周日躲进小树屋里,不吃不喝地想了整整一天,也没想出个头绪来。
  想找人商量,却发现自己也没什么能说这种事的朋友。
  于是他又花了点时间去想,自己的这三十年,是不是过得特别失败。
  最后是试探着问了姜伍,问他,如果女朋友不高兴,要分手,该怎么挽回。
  姜伍一下就回过味儿来了:【师兄,你和嫂子吵架了?错的是你?】
  喻即安承认了。
  姜伍就说:【那你认错呗,改呗,你知道自己错在哪儿么?知道就直接认错,改了。不知道就直接问呗,态度好点,真诚点,多观察一下嫂子的脸色,就知道了。】
  喻即安:【我知道,就是……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姜伍咂咂嘴,想到他师兄那不会说话的样子,一时也想不出他跟女朋友撒娇认错是什么样。
  姜伍:【那你先上点糖衣炮弹,送花,送礼物,多表现表现,殷勤点,嘘寒问暖,包揽家务,等嫂子软化了,你烘托一下气氛,有些话就说得出口了。】
  喻即安看他讲得头头是道,心里十分高兴,觉得他果然有办法。
  于是问他:【你和你女朋友之间什么都说吗?毫无保留,没有秘密?】
  姜伍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点什么,又不好直接问。
  只能说:【秘密肯定人人都有点,但都是无伤大雅的小事,不会影响彼此之间的信任和关系,师兄,这个时候你千万别端着,她是跟你最近的人,你有什么不能说的,听我的,你哭一下,撒撒娇,嫂子肯定就原谅你了!】
  喻即安看了这段话,犹豫来犹豫去,摸着下巴想这招数到底有几分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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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实证明,姜伍同志不仅是喻即安在治疗组里的左膀右臂,还是很靠谱的狗头军师。
  他跟喻即安说:“这种时候,你一定要死缠烂打,她让你别联系她,千万别听,听了你就等着媳妇飞走吧。”
  不肯见面,你总能打电话吧?
  要是电话被拉黑了,你总能发信息吧?
  只要对方不是非常讨厌你,你的行为也没有对她造成不好的影响,就可以继续。
  这个时候,端着架子的人注定孤独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