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第22章 魇魔梦境(六)
  ◎中天帝?◎
  听了晏秋白的话,时思勇不由顿眸,认真去打量躲在青年公子身后,方才那个他匆匆扫过并未细看的女孩。
  这一揣摩,时思勇脸色忽变了。
  “时——琉?”时思勇震惊望着女孩。
  时琉犹豫了下,从晏秋白身后走出来,恭恭敬敬又有点生涩笨拙地给时思勇行了个晚辈礼:“时琉见过二叔。”
  “……”
  惊诧过后,时思勇回过神,他连忙先给弟子示意,然后就将两人从客人川流的院门外领进门内。等绕到旁边内廊廊柱后,他转过身,肃然低了声:“时琉,你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又怎么——”
  时思勇复杂地看了眼晏秋白,“又怎么会和秋白在一块?”
  时思勇故作威严,身为天境修者的气势也不自觉压下来。
  时琉脸色微白,她本就第一次来这样的场合,不知所措,此时被长辈凶训,更自觉做错事了似的。
  晏秋白就在此时低头,轻笑了声。
  他手里折扇一转。
  那无形的天境修者的威压,顷刻就从时琉身周悉数褪去,分毫不剩。
  时思勇脸色一变,强挤出笑:“秋白,这件事事关时家内务,你有所不知,还是——”
  “时师叔方才还说,当我是自家子侄,怎么?”晏秋白言笑温润,“现在,您便又当我是外人了?”
  “这…”
  时思勇一时语塞。
  毕竟是长辈,晏秋白也并未再为难对方:“今日是时璃师妹生辰宴,因缘际会,也是我与时琉小师妹该有这一见——既然我已应了她,那这件事我便不能不管的。还请时师叔代为通禀,容我随时琉小师妹一道,拜见时家主。”
  “……”
  时思勇与晏秋白打交道并不多,但这位玄门天骄第一公子的名号却是天下皆知。
  以他脾性,温和却不容折,想也知道此时不能简单了了。
  就算不允他管,且不说玄门身为凡界第一仙门,面前青年背后矗着何等绵延万年的参天大树,即便是只看个人,单方才他轻松一挥合扇就卸掉自己五分威压的手段,时思勇也料定自己没办法强硬压过去。
  思索后,时思勇只得退让:“我明白了。这件事,我立刻便禀明家主。”
  时思勇说完,召来不远处侍立的弟子:“你,先带这两位去凛风阁稍作休息。”
  “是。”
  这隐世青山里,虽然只有时家主家一脉,但家宅院落依旧是纵横深广。
  凛风阁位于时家最西,步行过去也是不少工夫。
  好在此番作宴,客人都在东边的紫江阁主阁与副阁内,与他们方向相反,不至于更拥挤或招人耳目。
  一路安静。
  时琉跟在晏秋白身后,左顾右盼,好奇得像只入了松林的小松鼠。
  直等到时家那名弟子将两人带到凛风阁内,在精雕细琢的镂空木椅上落了座,室内空寂,时琉这才敢开口了。
  “这位,晏秋白师兄,”时琉小心望他,“我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吧?”
  晏秋白眼神温和安抚:“师门让我入世修行,为的便是自寻‘麻烦’。且时家主于我是半师,事关时家清名正途,我更不能不管。”
  “?”
  时琉歪了歪脑袋。
  这个师兄果然说话弯弯绕绕的,好奇怪。
  时琉不知道怎么接话,就干脆不接了。她转过头,望向西窗外的落日。地平线上深酵的红与晦沉的暗分割,青山交错,模糊了分界的轮廓。
  隐林院外的人间,果然好美好美的景色。
  一定是天上的神仙听到了她日夜的祷告吧?
  助她修行,还……
  ——“这世上没有能听你救你的神佛。”
  兀地。
  一个冰冷,嘲弄,却又轻哑好听的少年音,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天际,又好像近在她耳鬓处响起。
  时琉怔住。
  错觉一般——西窗外的远山,近处的黄昏下的枝桠落雀,乃至眼前高堂广桌,都在她眼前轮廓参差地模糊了下。
  如水中幻梦,陌生隔绝。
  “小师妹?”
  “…!”
  清润的公子音将时琉神思拉回,她茫然抬眸,这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用手撑着额,好像头疼似的揉着。
  晏秋白问:“你身体不舒服?”
  “不,我没有,”时琉想都没想,说完才觉得自己反应过激,她赧然低回声,“可能是从来没有走这么多路,见这么多人,有点头晕了。”
  晏秋白略微点头:“若有不适,及时与我说。”
  “嗯,谢谢这位…嗯,晏秋白师兄。”
  晏秋白有些无奈又好笑。
  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这样郑重其事又奇怪地称呼他。
  不过……
  晏秋白想起什么,眼神微起波澜:“小师妹。”
  “嗯?”正张望着凛风阁空荡入口的时琉回头。
  晏秋白:“你记忆里,可曾与我见过?”
  “…啊?”
  时琉茫然了下,下意识答:“没有吧。”
  晏秋白无奈:“你认真想想呢。”
  时琉就认真想了想,但还是摇头,且认真作答:“晏秋白师兄,我见过的人本就不多。而且你生得这样好看,我如果见过你,是不会没有印象的。”
  “?”
  晏秋白着实一怔,手里轻叩的折扇都停了。
  等回神,他不由失笑垂眸。
  ——
  身为玄门天骄,又是天下皆知的第一公子,他听过太多赞誉甚至溢美之词,中天之资举世无双已然也不算什么。
  可如此直白,又只夸他好看的……
  大概只此一个了。
  但等青年公子笑罢,温润尚在,眸里却掠起清澜。
  “既然你也不记得,那看来,就是有人希望我们忘记彼此了。”
  时琉听得茫然:“谁?为什么?”
  “是啊。”
  晏秋白起眸,望向凛风阁外,远远正对着的最北的一座小阁楼。
  青年公子轻眯起眼:“为什么呢。”
  飞鸟从堂前掠过,停在了那座小阁楼上。
  檐下。
  时家议事堂的临时族会里,几位长老和族内最德高望重的太叔们正吵得不可开交。
  “我当初就说,既然一胎双胞,那就不能轻易决断,不到最后,谁知道哪个才是紫辰呢?”
  “可她到七岁仍是半点不能修炼的废体,反观时璃,千年难得一遇的天生剑骨,进境如飞!这高下立见啊!即便她现在能修炼了又如何,一个十二岁才勉强入门的修者,连普通都算不上,我还是不认为她有半点可能!”
  “我同意四太叔所言。”
  “没错,当初将时璃胞姐收关后山的决议可是族会压倒势投票通过的,也无人坚决反对,这会,有些人就别马后炮了吧?”
  “就是,当年不急,现在急了又有何用?”
  “哎你个老东西,你这话什么意思?讥讽我是吧?”
  “……”
  眼见着争吵难休,主位上,时鼎天轻咳了声。
  咳声极轻,落入众人各自耳中,却犹如天边响了声惊雷。
  堂内蓦然一静。
  长老们与太叔们纷纷止声,扭头看向主位上的时鼎天。
  若是魇魔谷外的酆业能见到,大概会发现,此时的时鼎天看着比幽冥那个要年轻许多,鬓发不见丝毫灰色,若非高居主位庄重威严,眼神幽深,说是个三十左右的年轻人,大约也是有人信的。
  长老们面面相觑。
  短暂的寂静后,有人试探开口:“家主,您如何想?”
  时鼎天没有立刻开口。
  他左手一列,座下有个年纪轻的,此刻正毫无正行地瘫在椅子里修着指甲,闻言却是眼皮不抬地笑了声:“三长老现在想起来问我哥如何作想了?当初您几位以族中大势逼迫,定要他将亲生女儿关去后山幽禁的时候,可没这么好说话吧?”
  等完时琉的五叔,时良霈说完话后,时鼎天才低低喝了声:“五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