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9年12月31日
  容易出事的时候,往往都是最松懈的时候,我们的雪地履带车在开到距离基地还有十分钟的时候,被撞飞了。
  我在睡梦中被痛醒,晋里勉强给三个人套了一个水盾,我的头被撞到了,或许是压到了视神经,直到今天也没有完全恢复,看东西好像冬天起雾的镜片,哪里都是雾茫茫的。
  我没有视力,就不可以用弓了。
  以前我还不懂,为什么基地直接还要互相交火,异能者协会的八卦周刊为什么动物或者植物入会能刊到版首。
  因为我们的这个基地,不承认非人类的合法性呀。仍然认为像我、苍术、晋里这样拥有感情和思考能力的动物,是懵懂未开化的——拥有实力和不可控性的野兽。
  我可以理解的——这样的行为,因为人类从来就没有把我们当成什么应该平等对待的对象,我们在非和平时期是帮助狩猎的工具或者是猎物,富足的和平时期,我们也不过是逗趣解闷的玩具罢了。
  他们这些人,我都可以不管的。
  你呢,小余医生,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遇到袭击以后,我们就脱离了那个基地,或者说我们在基地的追杀下活了下来。我带着他们回了家,在一个年的末尾。
  今年秋天的水位下降了一些,家里现在是被雪埋着的二分之一楼。现在这座城市的市中心才是这座城市最荒凉的地方,而我也有幸再次得到这个房子。
  回家是什么感觉,如果这天之前有人问我,那我会说我不知道,但如果只是眼眶发热,心里酸软,那我想……我现在知道了。
  我开了门趴在鞋柜上,扑起来的灰尘让苍术打了好几个喷嚏。
  家里的味道像你和我被时光温柔陈酿后,带点腐朽的木屑味儿。
  我走的时候几乎没有带走什么,也幸好没有带走,好让我们这些走投无路又冷又饿的小可怜有个避风的地方……那么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呢?还好没有把我带走。
  但你知道吗,没有什么成全是单方面的。
  我想和你在这样的世界里走走,这时候没人在意我是不是一只猫,而我们又是什么关系。我喜欢你洗发水的味道,虽然换个人用我就不喜欢了。
  哦,还是说些有意义的事情,例如当时:
  二次觉醒热真的在这个月到来了,我发作的迟些,勉强锁死房门,几乎是爬着躺回床上(因为一次觉醒热结束有早有晚,很多人都死在自己觉醒热结束的太晚,我不得不保全自己和他们)。二次觉醒热对比一次觉醒热,最大的区别就是这一次意识是醒着的。
  我的意识体(或者是魂体?反正就是这一类的称呼)稍微挣了一下就从躯体里跳出来,我“看见”我自己汗透衣服,直挺挺的躺在床上,而晋里变成鱼躺在放满水浴缸底,苍术也在自己做的窝里。
  我不受控制的往前走,越走看见的意识体越多,直到——我“看见”一个巨大的发光体,跳动在半空中,它说:“……匣子……拿回匣子……吾将赋予汝永生之水……”
  我往前飘了几步,就好像灵魂都落了火点,火舌卷着我,痛得差点昏过去。
  它注意到我的无礼,漆黑的眼睛看向我,我从它的眼里看见自己,居然是人形的魂体。一时之间都忘记了害怕。
  它说:“……无礼的人类,将获得他应得的刑罚。”它把身上滚动的火投了一颗在我魂体上,烧断了我的腿。
  “用匣子来换你的腿。”
  是这样呢,我现在又瘸又瞎了。
  小余医生,你知道了会后悔吗?
  凌晨一点四十三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