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死亡(上)
  ……
  浓雾,风平浪静得死气沉沉的海。
  视野里只有辽无边际的雾白,和那只翩飞的蓝蝶。
  蝶翼幽然扑扇,缓缓破雾。
  整个世界只有它舞出的微风,细细地缠绕在指缝,牵引着他前行。
  它降落在她光裸的肩,轻轻挥动的翅膀泛着流光溢彩的黯蓝。
  与她同色的长裙辉映。
  他抚摸到她。
  轻如羽毛,软如丝绸。
  就像蝴蝶颤巍巍的蓝翼。
  他以唇舌舔舐、含吮、啃噬,她颤栗、瑟缩、开阖,一滴绯糜的艳红盛放在花蕊之上,生长为成熟的胀大的果。
  白雾变成烘烤的蒸汽,他们同样炽热,要将彼此融化,而后交融。
  他克制不住去寻觅她的唇,海浪就是在此刻苏醒。在吻上她之前,水波荡漾,好似翻涌的心潮。
  难分你我的躯体紧密交缠,随浪起伏。
  ……
  阿德里安是在海上突如其来的风浪中醒来的。
  睁眼时脑海空虚。
  躺在床上的身体感受着舰艇随浪潮摇晃。好像还在梦里,但又肯定不在梦里。
  他在空落落的舱室内坐起身,将黏腻的自己拾掇一番,然后开门走出去。
  在沿路值班守卫的问好声中,他止步于这艘小型舰艇的船头。
  “还有多久?”
  男人的声音些许喑哑,神情冷冽。
  “回上将,如果晚上不起大雾,半夜三四点就能靠近。”
  一旁的观测兵率先答话。
  阿德里安颔首,眺望着视野尽头的晚霞。
  深橙暗红的余晖最终将被海面淹没。
  时间不会因任何而停滞。黑云蔽月,很快来到海上的第三个夜晚。
  巨大的挪亚方舟号依旧灯光通明。
  “维莉雅?”
  “……啊?”
  这是安娜第四次叫醒看着行李发呆的少女。
  “你怎么了?快到去晚宴伴奏的时间了吧?”
  安娜走过来,笑着问她。
  维莉雅摇摇头,余光扫过整洁无人的艾薇床铺。
  她出去大厅喝酒了。如果昨晚没有撞见……那么自己一定不会知道那件事的发生。
  因为艾薇今天的表现实在太正常了。
  仿佛一切只是她的幻听。
  见维莉雅又走神,安娜看向她的行李,“是在烦恼穿什么吗?这个吧,很漂亮呢!”
  维莉雅的注意力被吸引,她顺着安娜手指方向看去,是折迭整齐,单独放在角落的暗蓝色长裙。
  一下子愣住。
  思绪又飘远。
  那个男人……
  那个在黑暗中三次相遇的男人,他是否也像上层甲板的那些贵族,会被下半身支配?
  不然怎么会让她做那样的事。
  之前没想那么多,可亲眼见过听过男人的恶劣,她现在只觉得他们恶心。
  维莉雅咬着下唇,猛地把皮箱盖住。
  摇头的幅度也很大,“不要!”
  “又要穿男款礼服吗?”安娜搂住她的肩膀,“听说今晚是化装舞会,不穿得漂亮点?”
  原本就爱美的维莉雅有点犹豫。
  看出她内心的动摇,安娜又拿起她平时会戴的蝴蝶面纱,“这个和那条裙子也很配。在海上当钢琴师很难得吧,不如留下点美丽的回忆。”
  “……好。谢谢你,安娜。”
  皮箱被重新打开,维莉雅拿起那条裙子。
  黑色薄纱的长袖连着指环,套在中指上,像半副手套。以绿宝石为中心的领口展开一字肩,露出锁骨和弧度优美的肩颈。
  长裙的底色是泛着流光的暗蓝,浓郁的颜色深沉发紫。裙面上是交错层迭的黑色蕾丝边与蓝色绸缎,展开的裙摆在走动时会显露浅白的衬裙,像盛放的层层花瓣。
  安娜拢起她部分金发辫了发辫,再梳理披肩的卷发。最后对上那双碧色眼眸时,忍不住笑。
  “真美,莉莉。”
  虽然听惯了别人由衷的赞叹,或许因为穿着的这条裙子终究是比较特别的存在,维莉雅还是微红了脸。
  “谢谢安娜。”
  仍然红肿的脸扑了点粉,她忍着疼戴上面纱。耳饰是与胸口宝石相呼应的翠绿碎钻,修长白皙的脖颈系了一根黑色的细条颈带。
  今天轮到安娜去当侍者。一起出门时,维莉雅变好的心情也影响了她。
  看见少女重拾快乐,她很开心。
  钢琴师需要提前就位。
  罗宾看见她也有短暂的停顿,他会在确认乐师都到位后离场。
  “今晚很漂亮,演奏愉快。”
  “谢谢。”
  维莉雅笑着走到钢琴凳坐下。
  打扮会使人雀跃,所有的不愉快暂时被抛之脑后,舞会的钢琴师正式履行她的职责。
  今夜舞池里的所有人都戴着面具,包括四处穿行的侍女。
  贵族们衣装比往常更为华丽,不知道彼此是谁的规则令人越发沉浸在歌舞之中,就连攀谈也别有风趣。
  曲乐由开场的舒缓转向古典优雅,当大提琴自然流畅地融入,钢琴声渐弱。维莉雅翻着琴谱,准备下一首舞曲。
  作为伴奏的钢琴师,她的装扮在今晚的大厅并不突兀,反而恰到好处。既满足自己爱美的心,也与化装舞会十分适配。
  更多的是显露出她本身的昳丽。
  自然就吸引了在场某些人的目光。
  不远处,米勒亲吻女伴的手背,结束了一舞。女士提着裙角娉婷而去,他端起一杯香槟,随意抬头,视线便定住了。
  钢琴师坐在乳白的乐器前,合身长裙恰到好处地展现她的丰韵。
  纤细的小腿偶尔会随着她的动作从层层迭迭的暗蓝色裙摆下探出,如花朵艳开的裙身收拢在紧致的腰腹,也更凸显饱满圆润的乳房。
  一字肩的领口总是偏低些,他的角度刚好能从侧面窥探到没能完全被包裹的与胸骨下窝相连的乳肉,正跟随她弹奏时倾身而晃出抓人眼球的莹白。
  米勒喝了口酒。
  他准备径直走过去,但先被人拦下了。
  视线被遮住,他皱着眉往旁边走了两步,等那番美景重新出现在余光,才看向挡他的人。
  “韦伦,做什么?”
  是他那个连找女人都能被船长吓跑的愚蠢的弟弟。
  “米勒,真的不考虑找下层的女人尝尝滋味?昨晚我可是试过了,味道不错。”
  韦伦挑眉,手中酒杯与大哥一碰。
  米勒嘴角咧出轻蔑的笑,“我对平民不感兴趣。”
  杯中清透的淡橙色酒液因他手腕微动而轻荡,视野中戴着黑蝴蝶面纱的少女还在倾情弹奏。
  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如果是她……倒能勉强试试。
  光在脑海里幻想,已是下腹一紧。
  “嘁!知道你心心念念那个还没吃到的艾斯莱小姐,人家根本没来,你也就能想想。”
  弟弟的声音再度响起,米勒不想跟向来不屑于交谈的满脑子只有女人的蠢货浪费时间,他正要走,韦伦却循着不搭理自己的他的视线看了过去。
  “Shit!Why is that bitch here?!”
  还没发问,韦伦抬脚就朝那边走去。米勒扬眉,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钢琴声戛然而止,好在其它乐器的演奏仍在继续,并不影响舞会的整体节奏。
  当然,还有个原因是大部分人认出肇事者是船主家小少爷。宾客们好奇发生了什么的同时,也没不给面子地停止交际与跳舞。
  “该死的贱人,你居然是我船上的钢琴师?抓到你了!老子今晚就捅烂你的嘴!”
  男人抓住维莉雅的手臂,她也被拉扯起身,踉跄着被迫站立。
  是那只臭阉猪的声音。
  她恶狠狠地瞪着他,没有不自量力地试图挣扎,大脑飞快思考要不要马上亮身份。
  慢一步走到的男人把韦伦的手抽开,巧妙地插入空隙,将二人分开并侧身挡在她身前。
  “韦伦,对舞会的钢琴师客气点儿。她怎么你了?”
  维莉雅看他一眼,听见韦伦接下来的话,也确认了这人的身份。
  “你护着她?脑子坏了?你认识她吗?”
  韦伦拔高语调,声音几乎要压过宴厅内的舞曲伴奏。
  “我知道了,这妞金发碧眼的,倒是像那个你眼馋的小姐。米勒,你该不会想搞个替代品先玩玩吧?”
  不管是默默偷听还是无意探听的人都能把他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米勒皱眉不满,眼神也冷了下来。
  “管好你的嘴。”
  而听见韦伦的话,维莉雅不由自主地多想了。
  之前她有和梅尔凯家的米勒交流相处过吗?
  好像有?但点到即止,印象不深。
  她不了解这个男人的具体性格,也无法判断他此刻是否真心帮助自己这位无助的、正被他弟弟性骚扰的钢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