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一夜的混乱。
  宿醉好似还没有结束,这酒精模拟出来的效果过于真实,连症状都像喝多了酒,但至少不会伤及器官,只是很迷晕。
  有人褪去你的衣服,解开了头发的绑带,有人帮你洗澡,温柔的抚摸让你感到舒服、让你忍不住想要索取更多。
  宣泄式的疯狂遗下的唯有干涸,雪崩般的快乐席卷过后,你还是那个枯槁的灵魂,什么也没能改变。
  每当这个时候,你都怀念起迪亚波罗,想念苏小怜,想念米莉拉,因为他们一定能再度带给你快乐,让你崩盘的心灵重新得以启航。
  你抱着面前的人哭,问他到底去哪了,真的好想他,没有他你感觉自己就要死掉了。
  他的动作停了一下,低下头,鼻间的呼吸穿过你湿漉漉的头发,蹭过你的肌肤,他抬手拥住你,说自己哪里也没有去。
  很低沉的声音,不是迪亚波罗,但是又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又好像没有。
  你问真的?他说嗯。
  你不相信。
  他就是走了,他们都走了,好多人、有好多人,你不认识他们,又好像认识,他们总是抛下你,一遍又一遍,死的死、分离的分离。
  你不知道这是哪里的记忆,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情绪,你突然推开他,大喊他是个骗子。
  他们都是骗子。
  总是要离开的,你又接受不了这样的离开,如果注定要别离,那就不要相见、不要相遇,否则你只能用余生去纪念这份记忆,终日不得解脱。
  人与人之间为何会相遇呢?
  你缩成一团,头抵在膝盖上,抱着双腿。
  好累。
  你再也不想动了。
  酒精逐渐被沐浴露洗涤,你被抱上床,被盖上被子,有那么一瞬间清醒,你半睁开眼,看到一双黑红色的眼睛,黑色的眼白,红色的眼珠。
  你想着是不是外神来带你走了,可是外神只会摧毁你,不会给你盖上温暖又软绵绵的被子。
  你含糊地说谢谢,他说,不必对他道谢。
  他在你身边躺下,银色的短发纠缠着你,两颗头颅挨得很近,发丝与呼吸轻挠着你的脸颊,你感到莫名的悲哀、怀恋又很是难过,身体里积满了水,从眼眶的边缘顺着眼珠溢出。
  你有些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意识涣散,你好像还有一个家,一个昏暗的、破败的、不再有人的家。
  他捂上你的眼,你合上眼帘,顺应这熟悉的温度坠入那悠久遥远的迷梦之乡。
  你独自坐在太阳伞下的室外餐椅上,干灼的光线刺眼,桌子上摆着一杯冰激凌,浅尝了一口,没有味道,是梦。
  你久久地坐着,太阳的倒影逐渐被拉长,隐于建筑的蝉鸣知知响,你找不到哪里有树,你也不想去找。
  好像什么也调动不了你,心绪停留在这里,久久地停留,寂静,稳定的平衡。
  一个垂着金发小辫、额头有三个卷的男生走过来,十多岁的样子,舔着冰激凌,坐在你对面。
  他的坐姿并不拘谨,向后靠着手臂搭在凳子的扶手上,没有与你说话。
  男孩也没有看向你,只是用他明亮又带有欣赏的目光望着路边的建筑与盆栽,平稳而沉静地吃着冰激凌,你在他身上感受到同质的感觉,这样放松也不尴尬的无言似乎贯穿了你们的始终。
  待他吃完了冰激凌,你杯子里的冰激凌也都化了,你一口未动,他终于看过来,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你问回哪,他又不再讲话。
  少年明绿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地盯着你,也许他也不知道答案,但又或许知道。
  他站起来,要你跟着他走,你不想跟。
  他问你能去哪,你自己也不知道。
  最后你还是被他拉走了,半强制性的,他以前没有这么强势,可能是现在没耐心了,也可能是觉得烦躁,用力攥紧你的手,快步向前,扯着你不让你回头。
  你讨厌他这样,甚至讨厌他,他是个骗子,一个入侵你安全领域的强盗,盗走你的安稳、偷走你的生活,每当他一出现,你平静的生活就会被打破,所有的平衡都会被颠覆,他的梦想就是基于摧毁你的家。
  你用力挣扎想要甩开他的手,他却越发的使劲,这是在梦里,你却觉得骨头都在疼。
  终于,他停下来,转过身来看你。
  你还想要挣脱、想要逃,他就静静站着,用他那带有压力的眼神注视你,手里仍是紧紧相握,手都捏红了,你挣脱不开。
  为什么要这样,你哭得上接不接下气,单手捂着脸,身体在抽泣中起伏。
  他抱住你,抚摸你的后背安慰你,说自己是你的朋友,你唯一的真心朋友,所以希望你能好好的,不要瞎想,不要去危险的地方,也不要做任何危险的事。
  你被他拥着来到一间教堂,他说是来参加你家人的葬礼。教堂里摆着九个棺材,还站着几个人,除了你认识的特里休,其他的五人你都没见过,都穿着奇装异服,表情担忧地打量你。但他们又像是不知道怎么面对你,有人别过眼去,也有人一直在悄悄看你。
  除了特里休,在场的人都是杀害你家人的仇人,你不明白这群人怎么有脸来参加这场葬礼,可若是没有他们,也许连这场葬礼都没有。
  自己该恨还是该感谢?你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在一遍接一遍地崩塌,连重塑的力气都没有。
  你就在这里站着,沉默且麻木地被少年按在这里,被迫听完神父枯燥亘长的悼词,看他们在这里默哀。
  你没有,你不愿低头,不想去凝望那些无言无名的棺材。
  不遵守仪式,他们也没有说你,因为你才是唯一的受害者,他们摧毁了你的生活,也毁灭了你短暂又不易得来的家。
  你突然抬起手臂,砸向身边的少年——如果不是他,自己就不会与他们相遇、不会有回忆,也不会感到痛苦。
  少年被你打得退后一步,其他人警备起来,但少年就认命似的被你打,也许他自知理亏,因为是他亲手杀了你爱的人,尤其是在与你有约定的前提下——他才是那个背叛者,为了自己的梦想,踩毁你托付予他的信任与友谊。
  打累了,你收回手,对周遭的一切仿佛都丧失了兴趣。
  这只是梦,而梦境里的情感太过强烈,你险些忘掉自己是在做梦。
  所以这是个什么梦?自己的朋友把自己全家杀了?还有为什么会有九个棺材,难道自己除了父母还有七个亲人?
  有点搞不懂这个剧情走向,不过梦境本身大多就是片段式的,搞不懂也正常。
  葬礼结束,那几个人过来与你身边的少年说话,也可能是与你说话,反正你没有听,不想理。
  你被少年带进一间看起来装修豪华的房子,跟你说以后你就住在这里,接着他就走了,看起来很忙。
  除了特里休会来找你玩,其他人也会过来,梦境慢慢给你补充这个剧情设定,那个少年是你唯一的朋友,也是这个黑手党的老大,在黑帮权利斗争中你的家人都失败了,而他怕你做出什么无法挽回的事,就派他的手下来监视你。
  你很想吐槽,这又是哪门子狗血电视剧,自己好像没在白天看黑帮电影吧。
  总之那些手下过来,你也不搭理,只有想出去散心的时候才会跟他们说,他们会向少年报告,经过少年的同意,你才能在他们的跟随下出去玩。
  这和软禁有什么区别?
  无语,又醒不过来,你尝试去撞墙,看看能不能卡BUG,把自己撞醒或者换一个有意思点的梦,结果还没撞上,你就被监视者拦下。
  梦境太过模糊,你只能认出对方裆部塞着一把手枪,很离谱,为什么要塞在那个地方?
  不过这些你都不关心,这场梦无聊透顶,参加完葬礼之后根本就没有剧情发展,一直被关着!
  你试着去踹监视你的人,他下意识反抗,却又忍住,站定着像根木桩被你踹。你殴打他十几下,梦境仍然没有任何变化。
  每天你都变着法子试图从梦境切出,虽然每次都被拦下,但你仍不气馁,再醒不过来,你都要怀疑这是犹格制造的幻境,或者自己抵达到克苏鲁体系里的幻梦境。
  终于,那位自称是你唯一真心朋友的黑帮老大亲自过来,金发甜甜圈的面色非常不好,问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很想告诉他自己想醒过来,但这梦境似乎不让你说出违背梦理的话,于是你只能沉默。
  此后,少年时常抽时间过来陪你,然而他作为黑帮老大相当的忙,很多时候陪你到半路就会被叫走,又换成黑发妹妹头或是裆部手枪来陪你。
  是谁都无所谓,这梦真的无聊得要命。
  你无法控制地烦躁,这样的负面情绪几乎笼盖了梦境所有的场地,不管去哪里都很心烦,又堵又闷。
  这次你真心想揍人了,谁陪你就要挨你的打,可能是你力气轻,又或是他们都心有愧疚,也可能因为你是梦境的主人,他们全都任你又打又踹。
  可你宁愿他们能反击,跟你打个有来有回,而不是像个假人在那里杵着,没个回应。
  这什么破梦,不如来个奥特曼打怪兽,至少围观还刺激。
  焦虑愈发的严重,少年带你去医院,医生给你开精神药物,他们每天都逼你吃药,又限制你出门,你觉得比起梦里的自己是个精神病,他们更像一群精神病。
  尤其是这位黑帮老大——你唯一真心朋友的少年,居然还跟你表白,在夜晚亲吻你,又特别伤心地问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原来的相处,什么时候才愿意接纳他。
  你老爷爷地铁看手机,感觉这位仁兄更需要去医院看看脑子,每次见面你都打他,他居然还喜欢你?
  梦里的自己肯定不是斯德哥尔摩,但这位金发甜甜圈铁定是个抖M!
  一时不明白这到底是哪种频道的片,属实太过离谱,放电视上你不仅会看睡着、还会看智熄的程度。
  金发甜甜圈甚至要对你霸王硬上弓,梦里的你不知为何不反抗,居然还是个小白花!
  你受不了了,急需呼吸机给你上氧,快让你醒、快让你醒!
  你从床上猛地弹坐起来,四下张望,里苏特猫猫正躺在你被窝里,布加拉提兔卧在窗台上,这是自己的卧室,你已经回到现实里。
  梦里的负面情绪还在困扰你的心,你习惯性调出系统页面,手指反复点击清除,直到你彻底忘记那个奇葩梦。
  梅洛尼与福葛还在你身上挂着,你移一下腿,在你大腿中间还有一只毛茸茸,掀开被子,被你夹着的居然是兔兔伊鲁索。
  你赶紧把伊鲁索拿出来,摸摸晃晃,检查它有没有被闷死。
  兔兔鼻子动动,睁开血红豆豆眼,下巴撒娇似的蹭起你的手,你松口气,没闷死。
  日常惯例,起床给小动物做清洁与早餐。
  加丘与霍尔马吉欧不见了,你没做那两只的饭,旧成员们吃完早饭就跑了,家里只剩下新成员们。
  你翻了下工作群,好多人都请假,上班的没几个,公司干脆给后勤B部全员放假一个月,没人指望E等公民能正常工作。
  好的,出门的理由又少了一个。
  可在家里又很没事,昨日与小姐妹狂嗨一天,今天还是很想出去,你问有谁想和你一起,乔鲁诺“咪咪咪”地蹭过来,在你脚下打滚翻肚皮。
  毛绒绒的小肥橘猫露出白橘斑纹肚子,你狠狠搓一顿,又手痒去摸它的猫铃铛,乔鲁诺猫猫夹了下腿,对你可怜怜地“呜喵喵”。
  你把乔鲁诺抱起来,怒吸猫头。它的尾巴松松圈住你的手臂,还在蹭,这分明就是在勾引你!
  “木啊木啊木啊木啊木啊木啊木啊……”
  你又亲了它几百遍,对它上下其手,猫铃铛自然是没有放过,小橘猫咪呜呜咪,你差点就要伸出舌头舔它,好在理智及时回归,不然满嘴都是猫毛。
  放开乔鲁诺,猫爪稳稳落地,乔鲁诺仰起小猫头看你,尾巴悠悠摇摇,等着开门出去。
  乔鲁诺是只敏捷又自主的小猫,不需要你多加照看,它就能跟上你,也不会在街上乱跑。
  你仍旧与小区里晒太阳的大爷打招呼,乔鲁诺是第一次与你出门,小猫头扭来扭去,对外界很是好奇,与第一次出门的大白鹅一个样。
  “乔乔,来。”
  到了传送电梯门口,你蹲下身,让乔鲁诺到你怀里。
  乔鲁诺配合地“喵”,蓄力起跳,轻盈地落在你的膝盖上,虽然它是只肥猫,但胜在体型小,比布加拉提那只大兔子轻多了。
  你把它抱起来,乔鲁诺可可爱爱地躺倒在你怀里,只是这姿势可能不舒服,它又翻过身,趴在你手臂上。
  ‘胸太大了……挤得我没地方。’(乔鲁诺)
  ‘……我能听到你的想法,乔乔。’(福葛)
  乔鲁诺眯起眼蹭你,电梯里都是与你一样戴着项圈的E等公民,没有怪异的视线,你的心情还算平静。
  你挠挠乔鲁诺的下巴,小橘猫昂首呼噜噜。
  在外边,你的情绪要收敛许多,没有像在家里撸小动物那样癫狂,垂着眼微微笑着,乔鲁诺睁开小猫瞳,贴着你胸前的波澜壮阔看你。
  ‘很舒服,很美。’(乔鲁诺)
  ‘?’(福葛)
  ‘我可以考虑一下。’(乔鲁诺)
  ‘考虑什么???你什么意思?!喂,乔乔,说话!’(预感情敌+1の福葛)
  到达超市门口,只有你一个人下电梯,超市里人不多不少,算是在可接受范围内。
  乔鲁诺下来自己走,你在货物架前纠结,在你封闭的几年里,超市的商品已经更新到你没见过的样子,不仅有新的牌子,老牌子的商品也都在竞争中出了好多新品,零食都是一堆你看不懂的口味。
  选了一些日常用品,路过甜品架,乔鲁诺喵喵叫,挠你的腿,用肉垫指里面的各种甜品。
  “你想吃吗?”
  “喵~”
  乔鲁诺拿脑袋蹭你,你把它抱起来,问它选哪些,小猫咪表示全都要。
  好吧。真贪心啊。
  “小馋猫,麻麻要养不起你啦。”
  你捏捏乔鲁诺软乎乎的腮帮子,乔鲁诺“喵~”着回应你,你玩弄它几下,放下它,将每样甜点都拿一份。
  自家小猫咪,你不宠谁宠呢?
  这下买的东西就太多了,大部分都是乔鲁诺的甜品,幸好超市有提供免费的小型收纳袋,可以将物品缩小放进去,不用担心拿不动这么多东西。
  去收银台排队扫描扣款,人与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这是公民都在遵守的社会秩序,你不会觉得自己的安全范围被侵犯。
  只是在前面排队的三个人个子都很高,又高又壮,看着像是格斗游戏里出来的角色,让你有些恐慌,下意识低头寻找自家小猫咪,乔鲁诺就立在你脚边,见你在找它,就用尾巴蹭蹭你。
  后面过来几个人,笑着吵闹着排队,其中一人撞到你,你往前倒了一下,但你更关心自己的猫。
  “乔乔!”
  你蹲下身抱起乔鲁诺,检查它有没有被人踩伤,撞到你的人有些惶恐地跟你道歉,在前面排队的三个壮汉也扭过来看你。
  乔鲁诺些许无奈地“喵~”,晃晃自己的胳膊腿,表示它没有受伤。
  你松口气,跟后面的人说没事,后面的人也松口气,毕竟踩伤小动物的话他是要全款赔偿的。
  你摸摸乔鲁诺,前面的三个人还在看你,你感到生理不适,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一直盯着你。
  福葛跟你说其中一个人是上次带你去特殊部门的牛排头,你才敢抬起头,离你最近的人还真是那个牛排头。
  另外两个人,一个是看上去涂了很多发胶、前发横着翘起来的二次元骚气发型,脖子上围着绿色黄条纹的长款围巾,以及短款的漏腰黑色背心,可以说是把肉体的强健与性感展现得淋漓尽致,但这完全踩中了你创伤恐惧的雷点,你宁愿没有看见。
  另一个是戴着白帽子穿着白大衣与白裤子、穿的相对正常的人,头顶的帽子镶有大写J以及中心有手掌凸起的爱心金属装饰,是三个人里最收敛的有个性的服装表达。
  他们都在看乔鲁诺,乔鲁诺晃着尾巴,悠闲惬意的样子,不像你会因为受到多人的注视而感到窒息。
  有的时候你真羡慕小动物,不同于人类,它们不在乎那么多,活得简单。
  “哦~是你啊~”
  牛排头也不知是对你打招呼还是对你的猫打招呼,作为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他可能也见过乔鲁诺。
  牛排头自顾自地做起了介绍,他叫仗助,白帽子的是承太郎,戴围巾的是乔瑟夫,他们看起来都对你的小猫咪感兴趣,牛排头说真是巧啊,他们的昵称也都是乔乔。
  实际上你完全没记住他们叫什么,记人名对你来说有亿点困难,毕竟工作以来一直都是通过对方挂着的工作牌来认人,这个社会很少有人会真正关心对方叫什么,更多的是关注公民等级与公民编码,名字反而是身份的次要。
  三大只壮汉的接近让你冷汗直流,白帽子看上去表情冷峻的肌肉男问你在害怕什么,牛排头也纳闷又好奇地看着你,因为你上次没有表现得这么明显。
  你深刻地感受到自己可能是恐壮男了,毕竟这么强壮的人,一旦想要攻击侵犯你,你是不可能逃掉的,光是这样想,自己的呼吸系统就喘不上气。
  乔鲁诺在你怀里立直身子,大声对他们喵喵喵,他们好似都听懂了,瞬时不再好奇,转过身去,像是从未与你搭过话,不再与你交流。
  他们付完钱就走了,紧接着是你付款,牛排头出去的时候还回头看你一眼,但你希望他赶紧忘了你,不要对你产生好奇。
  太恐怖了,你走出超市,不禁这样想。
  腿还在发抖,衣服也被汗水浸湿,不知这样的症状还要持续多久,自己是不是应该去吃点药?或者喝点魔法药水什么的,应该可以压制住,只不过这些药物估计不便宜,你不一定买得起。
  你不是有里苏特的卡吗?福葛蛇蛇提醒,你可以刷小动物们的钱。
  “可我还是想把这些钱用在你们身上。”你说,“总觉得用在我自己身上很自私,我又不是不能赚钱,而且我才是照顾你们的人,反过来花你们的钱,会觉得很奇怪、不应该。”
  乔鲁诺抬起头,身子在你小腿上蹭蹭。
  福葛跟你说,没什么应不应该的,他们给你钱就是想让你花,想报答你对他们的照顾,上次伊鲁索还在生气,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花卡里的钱,他们都很不高兴,觉得你不重视他们。
  “啊?是这样吗?”
  你有些惊讶,又恍然大悟。
  难怪有的时候旧成员们看上去想跟你闹脾气呢,尤其是普罗修特和伊鲁索,找你贴贴的次数明显增多,表现得还有点别扭,又想和你亲近又想对你发泄不满的样子。
  小动物的想法真单纯,相比之下,你忧虑的就太多了,也许是因为你对自己要求高、总想让自己有价值,而不是依赖别人,所以你以前就卷得很厉害,每天都在焦虑。
  放轻松、放轻松,这是你应得的,你已经做得很棒了,福葛蛇蛇鼓励你道,你为了照顾他们牺牲那么多,又一直努力让自己变好,坚强又充满关怀,你值得这么多钱,不如说这些根本抵不上你的付出,不管多少钱也抵不上。
  “哪有那么夸张。”你不好意思,“你对我滤镜太厚了吧,我只是在尽力做而已,还经常逃避,没一件事做成功的。”
  正因为你尽力了,这才是最珍贵的,福葛说,重要的不是结果,而是过程,你的心意、你的意志——面对危难时的冷静与坚强、愿意牺牲自我保护他人、关爱弱小、即使是绝望的险境也挣扎着不放弃一线希望——这些足以打动人。
  “可是我一直都在害怕啊……恐慌啊……不安、摇摆不定……”
  但你一直在努力让自己不再恐慌、努力想办法让自己变好,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福葛重复,最重要的是过程,是你追求勇敢与责任的意志,正因为这条道路对你而言极其艰难,你所做的一切才显得如此耀眼夺目。
  “……”
  亲娘啊,蛇蛇的这一通夸夸讲得你都害羞了。
  既然这么说,那你就放下心理负担去刷里苏特的卡啦,你也觉得照顾它们挺费劲的,当然,你也乐在其中就是了。
  ‘……喜欢。’(被你感染到の福葛)
  潘纳科达·福葛是一个除了IQ152以外,浑身都充满着缺陷的人。父母拿他当家族荣誉的工具,从不给予他正常家庭应该给予的关爱,13岁就进入大学的他也无法结交到对他真心的朋友,而敬仰的教授还对他做那种事,所有的事都成为点燃柴火的蜡烛,他的内心充斥暴躁与怒火,痛苦、狰狞,不正常的家庭与不正常的生活让他无法成为一个正常的人,他没有选择,生活从不给予他选择,而在崩溃的那一刻,他选择释放。
  没有人能理解他,连他自己都无法真正理解自己,他的人生满是困惑,却一直都在被逼着走,他不想伤害别人,别人却总是逼着他去伤害。他厌恶自己,恐惧自己的一部分,不愿意接纳自己,也不愿意接纳别人,只要身边没有人,就不会有人被他所伤害。
  即使有人接纳自己,他也难以全然去接纳,仍然恐惧、暴躁,充满着不安。他并不是想要成为这样一个人,他也在努力成为一个温柔包容有耐心的人,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精神,也控制不了自我厌恶。于是在命运的抉择中,他理所当然选择了放弃,因为他不信任自己,没法掌控自己的能力,也不相信自己能赢,没有觉悟,亦没有决心。他始终犹犹豫豫,对待自己的人生就像对待自己,试图保持冷静与清醒的同时又自暴自弃,想要值得,却又觉得自己什么也不值。
  听闻纳兰迦的死讯,他有后悔吗?或许有,或许没有,他的内心弯弯绕绕、精神浑浑噩噩,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一个拥有精神疾病的人如何搞清楚自己?即使是高智商天才也无法理得清。
  自出生起,他的人生就交给别人。交给父母,交给布加拉提,随后又交给GIOGIO。GIOGIO接纳了他,与布加拉提同样,不仅因为他是朋友,更因为他是他们需要的人才,他有这项能力,而他们不想浪费。
  他向教父宣誓,将余下的生命献给GIOGIO,为乔鲁诺·乔巴拿伟大的梦想而存在,他仍然将自己的人生交给别人。
  但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连福葛自己都想不清,真实的自我就是一场混沌,无论如何凝眉苦思,抑郁与狂躁都无法让他正确地理清。
  既然无法理清,那就索性不想了,为GIOGIO工作能给他带来平静,让他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些所谓的自我与烦恼,而被普奇杀死后来到这个异世界,没了工作,他只能埋头于不同世界的知识,让自己从失控的焦虑中得以逃出。
  都说天才与疯子仅有一线之隔,犹格·索托斯一眼就看中这样的人,为这困惑且渴望的渺小人类给予一次机会,诱导他穿越银匙之门,窥见宇宙万物的终极。
  他自然而然地癫狂了,彻彻底底的失控,却也是这样的一次巧机,让你们能够在此相遇。
  人生可以不断顿悟,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迟,灵魂的融合让他与你的意识相接,他以前从未在乎过你是怎样的,而在这一刻,他彻底明了。所有的缺陷都得以补充,你被迫承载他的精神,用自己本就残缺的意识将他弥补,他能够在你的心灵中得到长久的平静,能够清晰地思索、去理清。
  其实那些一直以来烦恼着他的并不是多么难以解决的事,你正常的童年填补了他的童年,你记忆中的乐观自信与快乐也填补掉他的自厌与自卑,这简直是神迹、奇迹,犹格·索托斯带来的是灾难,他却庆幸这场灾难,能够让他与你相遇,让他成为一个正常且完整的人。
  他开始用自己的知识去替你考虑,越是旁观,越是同感,就越能明白你是个怎样的人——你总是拥有许多复杂的情绪,心理疾病让你患得情绪分裂与情感分裂,你的精神处境比他原本的处境还要糟糕,但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下,你也努力积极治疗自己,对待它们仍然温柔包容有耐心。你的身上全都是他向往的品质,这让他怎么不被你吸引,在他心里,你就是全世界最好最完美的人。
  如果现在再问他那些疑惑,他会回答——就如同你一直在努力让自己的人生变得有价值,他也会一直努力掌控自己的人生,去接纳自己、包容别人,看得清自己真正的感情,而后勇敢去面对。
  ‘………………’(全程暗中观察の乔鲁诺)
  ‘真羡慕啊,我也想和小姐心意相通。’(乔鲁诺)
  ‘是……嗯???’(惊觉被套话の福葛)
  ‘哦,我猜对了吗?’(乔鲁诺)
  ‘…………’(对BOSS有所隐瞒の福葛)
  ‘别紧张,现在我已经不是首领了,不必顾虑我。’(乔鲁诺)
  ‘只是……羡慕啊。’(乔鲁诺)
  乔鲁诺·乔巴拿的人生有什么呢?
  无边无际即使求助也得不到帮助的黑暗,与黄金般的梦想。
  乔鲁诺·乔巴拿其实算是一个温和的人,然而越是内向敏感温柔的人,孩童时期受到的伤就越是难以复明。
  他同样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生父除了一张照片以外没有任何线索,母亲从不给予他关爱,甚至连关注都没有。
  自他幼年时有记忆起,他面对的就只有无助与黑暗,生存需求与心理需求都无法得到保障,他也曾大哭大喊过,但回应他的只有无边的寂静与母亲的无视,他早早就发现求助无用,于是只能沉溺于惶恐,日夜颤抖。
  可以说他的人生成长中没有母亲、更没有父亲,生母的再婚对象总是虐待他,而意大利的亚洲歧视让他在外也被排斥欺凌,警察对此无动于衷,他在这个社会没有地位、没有价值、没有承认,他时时感到无助,也无法求助,因为他自知求助无用,求助带来的可能是更让人恐惧的心理伤害。
  乔鲁诺甚至无法做到正常说话,没有正常的社交能力,他能做到的只有尽力让自己活下去,尽力减少自己会受到的伤害,人对人的恶意有时甚至毫无理由,他唯一的价值就是成为别人的出气筒,而他的内心则被世间遗忘。
  如果没有那个黑手党的出现,他可能早早就死了,又或是成为社会的渣滓。无意间的共情与施救让他得到了回报,即使那个男人只同他说过一句话,也弥补了乔鲁诺生命中“父亲”的位置,让他明白自己的情感与所做的事并不是无用功,自己可以赢得尊重,也可以拥有正常的社交,即使这个人是处于社会黑暗面的黑手党,也比那些所谓正义的警察更坚守正义。
  乔鲁诺的绝大部分人生课题得以解决,让他能往一个正常人的人性发展,能够正确认识自己、面对自己,并坚定自己最初的本心。
  乔鲁诺·乔巴拿有一个黄金般的梦想,那就是去改变社会,让腐朽重新化为生机,让光芒去照耀被黑暗笼罩的大地,让那些受苦无助的人得以帮助,这个社会不再充斥绝望,而是洒满希望。
  乔鲁诺喜欢《悲惨世界》,那里面有他自己与理想信念的投影,每当他重温的时候,他都在一遍又一遍地观看自己的过去,一遍又一遍地剖析自己,更加坚定自己的梦想与本心。
  面对自我的缺陷总是痛苦的,因为那里全都是伤疤。乔鲁诺一次又一次揭开自己的伤疤,在自虐般的痛苦中一次接一次地重塑,他的忍耐与坚韧在不断地锻炼,也让他的精神有如古树一般扎根于梦想的土壤,顶天立地,坚固不催。
  然而成长时期母位的缺失让他无法正常建立亲密关系,女性无法吸引他,男性也不能,他没有办法与人建立更深层次的心理链接,生理需求也并不是需要通过人才能疏解,在他的认知中,梦想永远都是第一位,他不需要亲密的人,也不需要爱情。
  或许他曾经期许过母爱、以及从未出现过的父爱,他始终都保留着生父迪奥·布兰度的照片,即使后来遇上自己的亲戚、消灭自己生父的空条承太郎,得知迪奥是个怎样的人,他也一直保留着这张照片。他知道迪奥不会是一个好父亲,哪怕幼时在自己身边也不会给予自己想要的东西,但他不会因此就去否定自己的出生与身份,因为那是他成长的一部分,都是推动他前进的养分,就如同他对待忽视自己的生母,他既不怨也不恨,因为他已经不再期许,不再需要了。
  乔鲁诺有自己的一套标准,他只会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但要问他后悔过吗?或许有,仅仅八天的友谊,就让他用几十年的余生去铭记。他明白这条路本就充斥着各种牺牲与死亡,他一直都在对抗,却也无从避免。或许是后悔的吧,后悔自己不够强大,没能救的了他们,没能保护。
  理智与情感时而割裂,明白是那么一回事,心里却仍残留感情,那些空缺让他在自省之时也在一遍又一遍地缅怀,直到来到这个异世界,原本世界的一切都结束了,重遇当年的同伴,他都不知该作何反应。他没有像米斯达那样惊喜又失而复得地去拥抱他们,仅仅是僵在原地,直到布加拉提向他伸出手,他才刚反应过来似的,时隔十五年,再度握住布加拉提的手,他扬起曾经多少年前挂在嘴边的微笑,欢迎伙伴们的回归。
  也许他一直都在内心惩罚自己,只是从未与人诉说,心中仍有一个弱小脆弱的小男孩,在盘桓树根的包庇中无法获得成长。
  你是一位美丽的女人,但他对美丽的女人并没有多好的印象,他的母亲同样美丽,而母亲的忽视总让他对美丽的女性抱有疏远的态度。可你并未对他做出让他反感的事,他甚至能在你身上看到自己——被社会排挤、孤独、无助,你的生命里找不到一盏明灯,在仿徨无依的野地里跌跌撞撞,而你又在跌倒之中不断爬起,与他同样的一遍又一遍自虐式地自我解析,承受痛苦的同时也在一遍又一遍地重塑。你所受到的磨难并不比他少,与此同时你又要为他们遮风挡雨,你做到了连他都没能做到的事,比他的意志更要坚韧,也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勇敢坚强。
  你永远把痛苦留给自己,把温柔留给他们,乔鲁诺能理解那些杀人不眨眼的暗杀者为何会重视你,你是一个很好的人,他也因此感到放松,不知不觉就躺倒在你怀里。
  有时在你怀中醒来,他会意识朦胧地想,如果自己的母亲是个像你一样的人会怎样,他的人生会不会变得不一样,是不是就能得到那些他从没感受过的东西,从而变成一个更加健全的人。但当他清醒以后,明白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这样的假设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在你身边美好得宛如一场飘渺而又美妙的迷梦,他不知道该怎么去触碰,也不敢早早的提前去打碎。一边心硬地认为这迟早要结束,一边又难以舍得这种轻柔的感觉,黄金体验总是忍不住去贴近你,替身是使者精神具象化的投影,从前黄金体验喜欢黏着他,现在喜欢黏着你,等他真正意识到了之后,一切都来不及了——你已经在他的内心住下,在他的心田里建了一座小房子,种了一大片郁郁葱葱的花田。
  他总是忍不住想去看你在做什么,眼中各种各样的你都在填补他的内心,攒存于那座小房子里,越积越多。
  他不知道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心底从未有这样的感觉,这是爱吗?他自己也不清楚。
  越是了解你,就越是容易幻想,有时会想,如果以后与你走到对立面会怎样,他不会放弃自己的梦想,终究有一天会分道扬镳,届时他会狠下心去铲除你吗?把你从自己的内心连根拔起,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得到。
  他又像是回到儿时的自己,得到从未有过的关爱,开始害怕失去。
  恐惧与你分离的那一天会到来,患得患失。
  乔鲁诺明白你终有一日是要走的,除非你能坚定地选择他,然而在你眼里,自己只是一只需要照顾的小猫咪,不会成为你心中的首选项,永远。
  乔鲁诺·乔巴拿变得没有勇气,其它任何事情他都能勇于面对,命运也好,死亡也罢。唯独在这件事上,他不敢。
  唯有在你怀里的时候,他会忍不住贪婪——如果这一刻能再长一点、稍微再久那么一点,就一点点、再一点点,一点又一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