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男孩满足欣喜地笑了起来,朝她伸出手:“上次说带你去听戏,没来得及,这次我娘又做法事,我特意求她请了京中最好的戏班子。小袖想听什么,尽管点。”
  他一说,李药袖再次听见远方飘来的锣鼓声与悠扬唱腔,咿咿呀呀,似比上次更为愁苦凄切,听得她猛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袖儿?”男孩不解地问。
  她抬起眼,却落入了那双温柔熟悉的眼眸中,幽黑的眸子中清晰地倒映着她尚且年幼的脸庞。
  她曾无数次看过一人如此专注地看着自己,好似满心满意只有她一人。
  李药袖如是想着,慢慢地伸出了手……
  “小袖?小袖?”紧张低沉的男声从遥远的地方一声一声地传来,犹如声声惊雷,将李药袖强行从沉沉梦境中惊醒了过来。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双眼,天上的星子疯狂地在她眼前旋转,潺潺水波托着她缓缓飘荡,一时之间她分不清今夕何夕,身在何处。
  好困,还想睡,她疲倦地想,翻了个身任由自己随波漂流。
  一直留意着隔壁动静的沈檀见久久无人响应,顿时心下一紧,虽然明知如今是镇墓兽的李药袖不会溺水,但他仍无法放心,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直接一掌推开篱笆,焦急地寻过去:“小袖!你……”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咽喉情不自禁地收缩发紧,被暖泉泡的松软的身体此时紧绷得像一柄刚从熔浆凝聚而成的利剑,笔直而僵硬,半步不敢动弹。
  不远处,氤氲的雾气中轻盈地漂浮着一道迤逦身影。墨黑的长发半浸水中,半贴在少女微微凹陷的细腰上,淡粉的裙裳随水摇曳飘动。
  她枕水而眠,姣好的面容半掩于袅袅水雾之中,垂下的一截藕臂似有意又似无意地拨弄着水波,直接拨乱了沈檀的一池春水。
  在短暂的错愕过后,他方迟迟想起了所谓的非礼勿视,当即耳根发热倏地转过身去。
  可方才的惊鸿一瞥,却已深深地烙印在了他心上,睁眼是,闭眼也是。
  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喜欢李药袖的,可他也一直以为这种喜欢除了男女之情外更多的是朝夕相处的亲情。
  可现在,沈檀方知自己错了。
  他的小袖,他从小拉着手长大的小姑娘,在他不知不觉间长成了一个窈窕妩媚的女子,轻易地便能撩动得他心乱如麻……
  沈檀头一次生出一种迫不及待想逃离的仓皇感,他也的确如此做了,奈何他匆忙离去的水声太大。
  李药袖朦朦胧胧地睁开眼,只见着远远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不由软软唤道:“沈檀?”
  沈檀的身子蓦地一僵。
  更新啦~这章嘿嘿嘿~沈檀:一个在小袖调/教下,逐渐学会装聋作哑,男德满分,怕老婆的好男龙!
  昨天说这预收开了好久,今天看到好几个小伙伴说收藏了好几年,都以为坑了,捂脸。不过这也证明了!就算时隔几年!我爬也会爬回来填坑的!(……)放心,我可能文写的不咋地,但是坑品还是可以的,除了最早期的一两个黑历史,所有坑都填完了!骄傲叉腰!
  第69章
  春池水皱
  “沈檀,我好晕哦~”李药袖轻轻软软地唤着,双颊染着如云的红晕,她难受地抬手搭在额头,“我好像看到小时候的你了耶,咦,也好像不是。”
  这胡言乱语,一听八成就是喝多了。
  沈檀薄唇紧抿,木着身子,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李药袖醉眼朦胧见那道挺立身影迟迟不动,半是气恼半是委屈地想撑起身子,结果全然忘记了自己如今飘在水中……
  缓波逐流的温泉池中响起一阵剧烈的水声,掀起的巨大水花甚至都拍到沈檀身上。
  沈檀浑身一震,倏地回头,果然白雾缭绕的水面上不见了刚才嚷嚷着的李药袖。他心头种种遐思顿时烟消云散,想也未想,猛地扎入水中,只一眼便瞧见了径自沉下去的淡粉身影。
  只一息间,他便悄无声息地游到了李药袖身侧,稍一犹豫后终究伸手,轻而易举地握住那道不盈一握的窄腰,轻轻一勾便将人举上了水面。
  李药袖还没有发现自己恢复了人身,被捞起来后习惯性地甩了甩脑袋,恰巧将水珠甩了随之浮出水面的沈檀一脸。
  沈檀:“……”
  喝得半醉的她在水中一泡,稍稍清醒了一些,目光迷离地看着近在咫尺的清俊面容。
  忽然她伸手沿着他高挺的眉骨一路描摹,最终落在了沈檀微凉的鼻尖上轻轻一按,认真地打量起了眼前人:“唔…”
  她按在鼻尖上的动作并不重,对沈檀而言和猫儿似的,又轻又痒,他黑色的瞳眸不觉间户转变为了危险幽邃的金色。
  一滴水珠从李药袖的指尖落在了他唇上,他不自觉地舌尖一卷,舔进了嘴里。
  “别动!”李药袖忽然恼怒地低喝,“你一动!就不像他了!”
  “……”沈檀额角青筋猛地一跳,他一把抓住她不安分的手,强迫自己忽视掌心的细腻温软,柔声哄着她道:“小袖,你喝醉了,又泡得太久,我们该回去了。”
  李药袖呆呆地看向攥着自己的那只手,混混沌沌的脑海好似清明了一瞬,她又呆呆抬头看向沈檀,忽然轻声问道:“很痛吧?”
  正愁着该如何将她带回去的沈檀一怔:“……”
  少女温热的吐息轻拂而来,挂着晶莹水珠的面庞慢慢靠近沈檀,她双手捧起他的脸认真地说:“刚变成龙时一定很痛吧。”
  她的眼眸映着盈盈水光,纯澈,干净,不加任何掩饰的坦荡。
  沈檀慢慢覆盖住侧脸上的手,克制住亲吻上去的强烈冲动,喉咙里发出声无奈低笑:“已经很久了,我都忘记了。”
  李药袖慢慢“哦”了一声,却没有松开他。
  她微微仰头,眼神湿漉漉的,在沈檀眉间落下一个轻轻的吻:“不痛了哦,吹吹。”
  沈檀蓦地紧紧攥紧拳头,温暖的汤泉犹如岩浆滚动烧灼着他。
  眸中金光浮涌,沈檀深深地吸了口气,
  在李药袖醉醺醺地还想再给她的可怜小龙吹吹的时候,忽然掌心一空,她呆呆看着空无一物的水面,左右看看:我龙呢???
  白花花的水浪忽然翻涌沸腾,一条青龙蜿蜒跃水而出,它凌空地绕着李药袖盘旋一圈,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李药袖茫茫然仰头,与它对视片刻,嘿嘿一笑:“你害羞啦!”
  “……”沈檀险些摔进水里,他勉力维持住优雅凛然的姿态,“小袖,走。”
  “去哪?”李药袖晕乎乎地问。
  青龙眸中闪过一缕笑意:“带你看月亮。”
  青龙俯身而下,掀起两排一丈多高的风浪,李药袖脚下一滑,仰头摔倒时却落在了恰到好处托起她的龙背上。
  风起雾涌,青龙点水而起,向着渺渺夜空翱翔而去。
  呼呼风声刮过李药袖的面庞,她圆圆的杏眼越睁越大,梨花小镇的点点灯火离他们越来越远,漫天星子仿佛洒落在他们身边。
  一轮圆月静静地悬在他们头顶,仿若触手可及。
  天地寂静,唯有他二人。跨过漫长的百年时光,从燕京高高的皇城之上到无垠夜空,他们终于再度同看一轮明月。
  “小袖,你今晚是故意的吗?”
  “你说什么,风太大,我听不清!”
  “沈檀。”
  “嗯?”
  “月亮很好看,下次换我带你来看。”
  “……”
  “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的意思是不用你驮着我看,我们可以爬山看!”
  “……好的。”
  如沈檀所说,时节入秋后天气一日比一日寒冷,直到有一日李药袖被钻入窗缝的冷风吹醒,她裹着被子呵欠连天地推开窗户,登时一惊。
  原来一夜北风过后,竟是无声无息地落了一场鹅毛大雪,梨花镇一夜抹白。入目处皆是银光素裹,远近炊烟袅袅,瞧着倒很是温馨。
  隔壁房间了无动静,想来沈檀又是一大早出去接悬赏令了。
  是了,在梨花镇短暂停留的数日,沈檀日日按时去推堪司中点卯上工。从帮李奶奶拉磨,到王奶奶找狗(失败告终),现在的沈檀已经是梨花镇上远近有名的能干小伙了。
  加上他十分讨老人家喜欢的性格长相,这几日里他已经努力地攒够了满满一袋铜钱。
  李药袖刚想夸他会赚钱,结果第二天这一袋铜钱就被沈檀花了个干净,回来的时候给她带了两件兔裘小袄。
  一件大的,现在的她穿;一件小的,是她变成镇墓兽时穿。
  李药袖心疼地看着干瘪的钱袋,攒了好久呢!然后美滋滋地穿上了沈檀给她买的小袄,转了两圈后她问沈檀:“我不是给了你金豆吗,为什么不给你自己也买一件?”
  沈檀常年外穿一身黑色皮裘,那皮裘也不知是何材质,虽然破破烂烂但始终干干净净。
  沈檀眸中含笑,看着她被柔软兔毛簇拥的小脸:“小袖不必为我担心,这冰天雪地对常人来说难熬,但对我来说却恰到好处。”
  梨花镇依山傍水,丰盈的水汽令他渐渐补足了在邙山消耗的龙力,那令李药袖时常担忧的龙鳞总算不再掉了。
  况且,此处地下恰好是一条小灵脉的分支,这也是他执意要来此休整的缘故。
  现在大部分世人并不知道灵石有何作用,只有少数的修行人隐约摸到了其中关窍,这灵石不仅能供修行者增进灵力,更能缓和医治伤势。
  沈檀猜测这其中还有更多的功效尚未发觉,在这开天辟地般的巨变之后,只能由他们慢慢摸索了。
  李药袖听他浅浅说完,微微蹙眉嘟囔道;“只怕摸索出来后,有灵脉的地方就不不太平了。”
  沈檀岂能想不到这一点,他垂眸吹了吹茶上热气,叹息道:“这一路走来我渐渐察觉到了,这修行之路怕就是要这么与人争,与天争地走下去了。”
  李药袖噗咚趴在他面前,手指绕着个兔毛球:“你这话倒是与我外公之前说的不谋而合了。”
  喜丧娃娃庆幸地抱紧对方:“幸好主人英明,早早替我们找到了好靠山!”
  李药袖与沈檀:“……”
  沈檀喝完热茶,又从袖兜里摸出一块铜牌放在桌上,推到了李药袖面前:“这是我今早接到的。”
  李药袖好奇地拿起一块,薄薄的铜牌上雕着一朵纹路精细的仙女蒿,与那夜他们在温泉池篱笆上看到的一模一样,她正反两面看看:“这是什么?”
  “这是虞夫人发布的悬赏令。”沈檀微微一笑。
  是的,在他勤勤恳恳地拉磨找狗、耕地打井之后,他终于有机会接到梨花镇中这位赫赫有名的虞夫人发布的悬赏令。当然这不仅仅面向他一人,而是面向所有能人异士,包括妖物。
  内容是:帮虞夫人找到她丢失的爱宠——一只猫。
  猫的模样如何,大小如何,都没有明说。
  推堪司的人只道:今日午后申时一刻,虞夫人会在镇上的公事堂详尽地与接了赏令的诸位侠士详谈。
  申时一刻尚早,李药袖没多在意,她更在意的是赏令内容;“一只猫?这梨花镇怎么总是丢一些猫猫狗狗?”
  “是的,”沈檀点着桌子意味深长道,“据我这几日观察发现,最近梨花镇上丢失的猫狗包括牲畜都十分频繁。但因为镇上人口太多,养的动物也不少,一时半会看不出端倪。”
  只有他这样经常接赏令,帮忙寻找的人才能发觉异样,而这种赏令钱少事烦,基本上一放很久都没人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