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可不是件开心事吗?”安蔷冲着靳紫皇挑眉说:“有位青年才俊正在追求婧娆,又是送花又是请吃饭的,楼下的车也是他送婧娆的,噢,对了,还为了可以快速融入进婧娆的生活,特意去了少管所做慈善捐赠,看望婧娆的儿子,还为了救婧娆的儿子受了伤,一同去医院的时候,里外照顾着婧娆伤到头部的儿子,连着自己骨折的手臂都不顾了,哎哎,用伯父常说的话来形容,那真是赤诚之心、天地可鉴、日月动容,连我都为之感动。”
  靳紫皇连眼皮都没动一下,只淡淡道:“那真是不容易,难为他了。”
  安蔷颇为惊讶,“是吗?靳先生也觉得他不容易?”以她的推断来了说,靳紫皇不该是这种反应啊。靳紫皇怎么会觉得谁不容易呢!
  靳紫皇安然地说:“当然,连安小姐都能感动,天地君亲师亦不过如此。”
  安蔷一派迷糊,根本没反应过来,“咩?什么意思?”
  坐在餐桌正中的程逸先,沉了半晚上的脸,终于转晴,忍俊不住笑了出来,还拿筷头点了点靳紫皇,“东辰啊,你啊你啊,这脾气还和小孩子似的。”其实算起来他自己的脾气,也大不上几岁。
  东辰是靳紫皇的字。清朝都亡了一百多年了,到了这个世纪还有人取字,就像刚才这句话似的,都是非常令安蔷难以理解的。
  “叔叔,”靳紫皇那里讨不到便宜,安蔷只能狠瞪了靳紫皇一眼,凑到程逸先身边,小声撒娇说:“你看看,他尽是欺负我。”
  “没有,东辰是和你开玩笑呢,”程逸先刚想和安蔷解释这句话的意思,听到他女儿在里屋接的电话还没有聊完,又想到安蔷刚才说的那些话,话头就不由自主地转移了,“你刚才说有人在追求婧娆?是真的?”他女儿才出家门多久,就又被某些狂蜂浪蝶盯上了,简直是太让他操心了。
  “是啊,一位怀有爱国主义情操、思想道德水准极高、几乎怀有白求恩精神的……俊美富二代。”
  听安蔷说前面几句的时候,靳紫皇就觉着不靠谱,到最后那五个字时,连着程逸先的脸色都变了。
  惹了大祸尤自不知的安蔷,还想再随便夸耀(涂黑)白清洋几句时,程婧娆正好挂了电话从里屋出来,重新落坐在餐桌旁她的位置处。
  刚拿起之前她放下的筷子,她敏感地觉察到她爸和她师兄的脸色,都有点不太对。如果不是她比较了解她师兄,还看不出来她师兄有什么不对,但她爸的就比较明显了。
  偏偏她爸又属于越生气越不说话那种,非常憋气憋圆鼓了,寻着一丝极细微轻小的瑕疵,才能剧烈地爆发出来。如今,她瞧着她爸还没有气涨到那个点。
  她以碗盖着眼睛,向着她的好闺蜜好基友安蔷瞟去,呲牙:怎么了?安蔷默默低头,她不敢承认她似乎不小心惹了什么事情,至于什么事情,她说不太好。
  程婧娆放下拿高的碗,准备继续吃饭,一筷头子的饭还没头到嘴里呢,就听到她爸和她说了她进家门以来的第一句话。
  程逸先本来是想问追你那个小兔崽子是怎么回事的,结果话到嘴边就变成了,“那个孽种受伤了?”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里看着,是程婧娆和她爸程逸先自上次争吵、程婧娆昏倒送医之后的第一句面对面说话的,但事实却绝非如此。
  ——这几乎可以算得程婧娆前世今生,重生回来后两世里,与她爸第一次面对面吃饭,然后说了一句令她无奈又伤心的话,还要为这个话题不停地纠结下去。
  “爸,我最后一次郑重和你说一遍,民秀是我儿子,是你外孙子,不是孽种,”
  程婧娆的声音平稳但有力,情绪是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淡定沉静,仿佛不是为了反驳固执的父亲,只是告诉他一件事实。
  程婧娆这种毫无被激怒,甚至连无奈都没有的态度,使得程逸先憋得已经鼓鼓的‘气囊’,虽然再次充气,但却没有爆开的勇气,他直愣愣地看着女儿,好似不认识了一般。
  等自己这一世与姜民秀接触,油然而生一种为母之后的从容,程婧娆就有了仿佛一切已经尘埃落定的归属,
  程婧娆喝了一口汤,谁也没看,自顾自地说道:“我是一定要认他的,尽为母的责任,他在少管所的刑期到明年二月份,也就是过年前,他出来,我就会接他到我身边生活。”
  程逸先听得简直要爆炸了,却又没法立时发泄出来,周身气压低得连他自己都喘不上来气,好在还有靳紫皇。
  “伯父,婧娆认回她的儿子也是合乎论理纲常,”靳紫皇用公用的银筷夹起一块鱼肉,小心剃干净鱼刺,放到程逸先面前的小碟里,“让那孩子在外面流浪,真做了什么丢人的事,与谁的脸上都无光彩,您说是吧?”
  靳紫皇的话语听着平常,却是极其犀利,他的意思很简单,没有人会因为你不认回儿子或是外孙,就在这孩子犯错之后,不觉得那是你儿子或是外孙的,血缘这种东西,天生的纠葛,任谁也没有办法改变。
  这一点,程逸先哪里会不明白,他只是不甘心罢了。
  他那优秀无比的女儿,在如此年纪轻轻的好年华里,背上这样的人生污点,简直比让他自己背上,还要痛楚。
  没有人知道,他也从来没有对人说过,甚至没有对程婧娆说过——他的女儿,是他一生的骄傲!
  他却在暮年,亲眼看着这个骄傲,被毁了!
  章节目录 三十九、以身相许和侍候早饭
  程婧娆原以为靳紫皇帮着她把姜民秀的事,在她爸面前先含糊过去今晚就算成功了,她刚想向靳紫皇致以感激的微笑,紧随其后的,靳紫皇就给了她另外一个攻击性很强的打击。
  “孩子认回来了,对孩子有恩的人,我们总要回报一二,听安小姐说孩子这次遇险,在紧急关头,有位恩人对孩子舍命相救,按古往今来的惯例,回报这等大恩非要以身相许不可,婧娆,你不会有此意吧?”
  靳紫皇慢声细语地问完,抬眼看了程婧娆一下,这一眼的眼神如伽玛线探测器射出的辐射形光环,程婧娆觉得她若是敢点头,估计着脖子一凉,搞不好血溅当场。
  你说说,她明明和她师兄,之于男女私情上没有半分逾越,不知为何每次被她师兄拿眼神和话语一刮一挑,立刻浑身浮满了像期末考试考零分的小学生即将要见到家长的心虚害怕。
  “哪有,哪就到那个地步,”程婧娆狠瞪了安蔷一眼,这个大嘴巴的基友,这是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吃都堵不住嘴,好不好的提什么白清洋。
  安蔷在靳紫皇提什么‘以身相许’这四个字的时候,就已经把脖子扭向远离程婧娆的方向了——她发现了这桌子的人,她谁都惹不起,她就不应该嘴馋,跑这里活受罪来。
  “噢,那就是说再救一次就到位了?”靳紫皇依然不依不饶,“还是说人家非让咱们以身相许呢?”
  让她去死吧,尤其是她发现她爸在靳紫皇问完这两个问题后,竟然也目光炯炯地盯了过来,程婧娆觉得心好累,她拒绝回答这两个问题。
  困境艰难地把这顿饭熬完,靳紫皇说的夜宵,程婧娆连想都不敢想了,安蔷心领神会地张罗着回家,程婧娆连连点头,安蔷今天晚上惟一做对的事,就是这件了,敌强我弱,抓紧撤退是惟一出路。
  正喝着茶水的靳紫皇低头微笑不语,他似乎料定不用他开口,程婧娆也走不出去家门口。
  果不其然,憋了一晚上气,已经气得鼓鼓却无处发泄的程逸先怒了,老爷子怒气冲冲地低吼说:“月余不归家,刚归就要走,你拿你老子放在何处?”
  程婧娆头疼地摁了摁太阳穴,安蔷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提下一句了。
  “都别回了,安丫头的屋子一直给她留着呢,你的东西她一应都能用,今晚都住下。”
  程逸先发话,还是在气头上的,程婧娆和安蔷都没有勇气去捋虎须,双双垂头认命,耳尖地听到了靳紫皇传来一声低笑。
  四只眼睛汇聚成一道幽怨的眼神,一起瞟向靳紫皇所坐的位置,只见得靳紫皇正动作优雅地给程逸先的茶杯里续茶呢。
  有靳紫皇在的地方,安蔷绝不可能单独睡,她虽然是无神论者,但这个理论并不适合在靳紫皇所在的地方,她总觉得有靳紫皇在,她这一晚上都是神神鬼鬼的恶梦,绝不会睡安然,所以她抱着被子,厚着脸皮,钻进了程婧娆的房间。
  程婧娆早就想到安蔷会有这一出戏,卧房门开着等她来呢。她一进门,程婧娆就是一阵冷笑,“还敢贪吃我师兄做的饭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