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奴……奴才是承乾宫的人,为主子分劳是应当的,皇上不必给奴才钱,将钱给主子就好!”小夏子说话时口齿还算清晰,就是不敢看康熙。
  康熙一下子被噎住,他无语地看向佟安宁,“你教的?”
  合着说来说去,这一百两银子他还是要花出去。
  佟安宁捂着嘴,忍笑道:“我可不会贪手下的钱,你放心,钱我一分都不拿!”
  康熙:……
  和康熙谈完生意后,佟安宁留下小夏子,让他在这里干活,然后就带着人离开了。
  整个下午,梁九功就看到小夏子将大块的石头、鹅卵石、水草、草皮、树根等东西小心地放到玻璃缸里。
  他干活时,有两个小太监随时盯着,防止他放了什么要命的东西在里面。
  傍晚时分,小夏子终于将玻璃缸布置好了,小心地澄净的湖水放进去,等到湖水澄清后,放入准备好的小鱼小虾……
  等到康熙看完下午的折子后,就注意到放到角落里的玻璃缸已经焕然一新了。
  这是一种将自然生态浓缩到一个玻璃缸的精巧艺术,落日的余晖透过格窗射到玻璃缸上,经过清水的折射,里面一片金光。
  小夏子见他过来,连忙躬身行礼,“参见皇上!”
  康熙摆摆手,示意他起来,绕着玻璃缸转了转,发现和其他水缸不同的是,这个玻璃缸上面盖了一层透明的玻璃板,不用担心室内灰尘落到湖面上。康熙奇怪道:“封的这么严实,不怕里面的水臭了?”
  康熙虽然平时衣来张手,饭来张口,不过一些常识他还是知道的。
  玻璃缸有水草、有小鱼小虾、还有树根、石头这些东西长久在死水里,也会渐渐死去,最后满缸水变臭,变绿。
  小夏子看了看玻璃缸,笑道:“佟主子说,玻璃缸里面的水生植物可以保持水质清澈,又能为其他小动物提供生活的空气,同时能吸收水里的废物,奴才曾经观察过湖水,觉得主子说的不错,佟主子说,这些水生植物需要照射太阳,所以奴才将它放在了窗边。皇上如果想养鱼,以水缸的大小,只能养些小的,如果太大,奴才担心会伤害里面的环境,等到长大了,恐怕要挪出去!”
  康熙屈指敲了敲水缸,水缸假山附近的小鱼群听到动静,吓得连忙散开,“不错,不错,和养孩子差不多,等到长大了,就要放生了,让他们自己闯。”
  身旁的梁九功:……
  他觉得皇上现在想的太长远。
  康熙满意地笑了,“小夏子,你这手艺花一百两屈才啊!如果佟安宁不和朕将价格定下来,说不定朕会多赏你一些!”
  小夏子连忙跪下:“这些技艺不值一提,是佟主子给了奴才机会,一百两奴才很知足了!”
  他一个无品无衔的太监,每个月的月例才二两银子,因为佟安宁,才有了这机会。
  “嗯,不错,知足!梁九功,给小夏子一百两银子。”康熙说道。
  梁九功将准备好的银票塞到小夏子手里,“收好了。”
  “多谢皇上,多谢梁公公!”小夏子再次磕了一个头。
  康熙再次看了一眼玻璃缸,忽然问道:“小夏子,无水的景你会不会搭?”
  小夏子垂着头道:“回皇上,无水的景简单,不知皇上想要什么样式的。”
  康熙想了想,摆手道:“算了吧,有这个暂时够了,你回去吧。”
  “奴才告退!”小夏子将银票揣到口袋里,小心翼翼地退下了。
  等到他出去后,康熙看着玻璃缸叹气,“梁九功,朕觉得玻璃缸报酬要少了。”
  这种东西一旦推广开来,对于那些喜欢折腾的文人雅客吸引力有多大,他能估算出来,自己创造一方小天地,还能清晰地观察生物的生长轨迹,而且还是连皇上都喜欢,这个宣传效用可以想象。
  梁九功有些纠结道:“可是皇上,以佟主子的性格,她肯定不愿意让步的。再说玻璃厂也有您的份额,玻璃厂赚的越多,也代表您赚的越多。”
  两人说着话,赵昌走了进来,跪在地上,“皇上,钟粹宫马甲小主早产一事已基本查明!”
  康熙:“说!”
  赵昌奉上小孟子等人的口供。
  小孟子的真名已经无法考证,只知道他是康熙四年入的宫,因为没有人脉,加上进宫那天惹了一些老太监,一直被针对,所以在延禧宫中做些脏活累活。后来就有人联系上他,让他收集延禧宫的消息。
  在钟粹宫的庶妃马佳氏出事后,小孟子就得到命令,让他去碧水湖将游嬷嬷处理掉。
  小孟子说,他去碧水湖的时候,游嬷嬷已经在哪里等着了,见到他时,似乎并无惊讶,似乎将他误认为是接头的人,等到自己猝不及防地动手后,游嬷嬷才挣扎。
  可是她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嬷嬷哪是他的对手,最后就溺死在湖水里,等到小孟子离开御花园时,才发现自己的东西落在了案发地,担心被人发现,想着今夜死了人,应该没人敢去,就想着找回来,谁知不小心撞上了佟妃的的队伍。
  游嬷嬷是宫里的老嬷嬷,据说在宫里已经服侍了三十年,阿宝林搜查了游嬷嬷的住处,除了几件衣服,并没有发现危险东西,完全是宫里一个普通的老嬷嬷。
  经过询问其他人,发现游嬷嬷平时很低调,干活细心老实,也不与人有过矛盾,所以想不通为什么会有人杀她。
  一开始她往坤宁宫的红霜身上泼水的时候,大家都以为对方不是故意的,谁知却趁机将夹竹桃的汁液抹在对方衣服上,所以估计和红霜或者坤宁宫有怨。
  阿宝林不死心,经过细致的调查,发现游嬷嬷和钟粹宫失踪的小宫女乌草有过交集,一月前,乌草不明不白地在宫里失踪,钟粹宫的总管上报了慎刑司,阿宝林叶调查过,没有发现乌草的踪迹。
  据同屋的宫女说,乌草的东西也都不见了,包括她存钱的匣子,所以大家推测乌草是不是跑了。
  而和乌草比较熟悉的宫女冬梅上月因为误食毒蘑菇,已经死了,现在再调查也查不出什么。
  游嬷嬷这条线算是断了,阿宝林从小孟子着手,终于在找到了潜藏在坤宁宫的一个太监,此人是负责坤宁宫花房的总管孙洪,平时也是十分低调,因为侍弄花草的手艺不错,加上少言寡语,皇后娘娘可怜他年迈,就将花房给他管。
  而阿宝林派人暗中在花房里搜到了夹竹桃销毁过的根。
  夹竹桃虽然可做药用,但是含剧毒,宫里一般不让种植,防止被人误食,采摘,害了宫里的贵人,孙洪身为花房总管,肯定了解这些。
  阿宝林就推测,游嬷嬷的夹竹桃估计也是孙洪给的,人也是他杀的,如果孙洪忠于坤宁宫,不会让坤宁宫的红霜牵扯进来。
  此事若是没有抓到小孟子,当时游嬷嬷已死,庶妃马佳氏早产一事,恐怕锅就落在红霜身上了。
  所以阿宝林推测,孙洪背后效忠的肯定不是皇后,经过深挖,调查出孙洪牵扯到前明余孽。
  故而阿宝林没有轻举妄动,询问康熙之后如何做。
  康熙看完后,长舒一口气,“不要妄动,继续监视!朕要将他背后的势力一股脑全端了。此事要严密,知道吗?”
  赵昌躬身道:“奴才遵命!”
  等到赵昌离开,康熙坐在御桌前,看着桌上堆积的明黄折子皱眉。
  先帝时期,大清进入紫禁城后,大多才用了前明制度,也留用了一部分前明遗留太监,挑选的人自然是慎之又慎,没想到皇后身边居然出现这么大的乱子,对方能做到花房总管这样的职位,心机手段肯定有。
  在宫里,尤其还是老太监,都是人精。估计是趁皇后当年初入宫,花了大力气混进去的。
  想起这两年平白夭折的阿哥格格,康熙眸中一道暗芒出现。
  杀人不见血的手段有很多,尤其涉及到毒物。
  ……
  坤宁宫身为皇后的正宫,占地广阔,花房靠近坤宁宫后院,距离御花园很近,现在虽然已到秋季,但是花房内还是一片新绿,尤其前些年,皇后赫舍里氏给花房安装了几块透明玻璃后,花房的景就更好看了。
  几个年轻小太监小心地挪动着花盆和架子,这里的花木都是价值千金,现在天气寒冷,稍微受点凉气,可能就出问题,到时候将他们卖了都不够还的。
  门口的躺椅上躺着一名面白无须的胖老头,这位就是花房总管孙洪,讲究与人为善,经常给身边的人打赏,坤宁宫的太监宫女对他印象不错。
  孙洪晒着太阳,品着茶,忽然鼻端闻到一股熟悉的脂粉香,抬头就看到绿柳带着两个宫女过来了。
  他连忙从躺椅上跳起来,老远就笑道:“今个什么风将绿柳姑娘吹来了?”
  绿柳摆了摆手,“别说了,红霜暂时没办法干活,所以只有我来了,娘娘要的牡丹好了没?”
  孙洪会一项“催花”技术,能让牡丹在冬秋绽放,所以皇后让他负责花房。
  所谓“催花牡丹”,是指利用特殊技艺栽培,打破牡丹的自然生长规律,让牡丹反季节绽放,顺应人意。
  孙洪笑道:“早就准备好了,要不要派人将花送过去?”
  “不用,就两盆花,这些小宫女还是有点力气的。”绿柳顺手点了点架子上培育的红菊,凑过去闻了一下,有一种清香,好奇道:“这是什么?”
  孙洪上前一把将花盆抱下来,“这是奴才找的红菊,名字保证主子娘娘喜欢,叫墨牡丹。”
  坤宁宫的人都知道皇上、皇后牡丹定情,皇后最喜牡丹了。
  绿柳惊奇,“可这是菊花啊?”
  孙洪:“菊花也有很多名字,像什么胭脂点雪、紫龙卧雪、琼台玉凤,名字都雅致的很,那些读书人追求梅兰竹菊,起的名字当然也好听。”
  “嗯,确实不错,这盆我也带走,给娘娘看看。”绿柳说完,顺便塞给孙洪一把银子。
  孙洪一脸喜意地接过去,“多谢姑娘赏!”
  等到绿柳一行人离开,孙洪再次躺在躺椅上晒太阳,有时还哼点小曲。
  ……
  坤宁宫正殿东暖阁,皇后赫舍里氏正在看内务府报上来的账目,现在差不多是初冬,紫禁城要取暖过冬,所需木炭、各宫的过冬衣物都要准备妥当。
  绿柳和宫女抱着两盆牡丹和红菊走进暖阁,向赫舍里氏躬身行礼,“娘娘吉祥!”
  赫舍里氏将手中账目放下,看向她们怀里的花,缓缓点头,“不错,孙公公的手艺越发好了。”
  绿柳她们将花放到桌子上,“娘娘,孙公公说,现在还不是很冷,牡丹不用放在暖阁中,就是放在外面也不怕冻坏。”
  赫舍里氏认真欣赏牡丹,“花中之王即使在冬日绽放,也不是那么娇气的。”
  “娘娘说得对!”绿柳笑道。
  喜嬷嬷示意殿内闲杂人等出去,赫舍里氏低头整理牡丹花,“对了,红霜现在怎么样?”
  喜嬷嬷:“慎刑司的人不敢欺负她,好吃好喝伺候着呢,奴婢去打听了,听说明天就能出来。”
  “马佳氏生产遭了暗算,宫里又出了人命,本宫总要以身作则。”赫舍里氏淡淡道,指套侍弄花枝时,不小心刮到了枝干,指套上沾染了一点灰尘。
  喜嬷嬷给赫舍里氏递帕子,赫舍里氏接过去,擦了擦指套,“红霜既然明天能回来,说明本宫的嫌疑已经洗清。”
  绿柳眉间微拧,“娘娘,皇上那天不是给了您清白吗?咱们真的不将孙公公的身份告知皇上吗?”
  “明面上的清白有什么用,我要的皇上心里的清白!”赫舍里氏手指微动,一朵鲜艳欲滴的牡丹花就摘了下来,她轻轻拨动花蕊,“相信以皇上的英明,一定能还本宫的清白,孙公公的身份也迟早被发现。此事当做不知道对本宫最有利。”
  比如孙公公做的那些事,只要不伤害她,她也可以装作看不到。
  有些事情不一定要自己亲手做,只需要糊涂一些就行!
  如果一旦发现孙公公失控,她到时候就将其杀了,又是大功一件。
  绿柳连忙道:“娘娘英明!”
  赫舍里氏指了指多出来的红菊,“这是什么?”
  见赫舍里氏终于注意到红菊,绿柳解释道:“娘娘,孙公公说这花虽是菊花,名字却将叫墨牡丹。”
  “哦?”见是孙公公主动提及的,赫舍里氏示意喜嬷嬷上前检查。
  喜嬷嬷将红菊丹搬到一旁,然后小心地检查了一番,向赫舍里氏点了点头。
  赫舍里氏的嘴角抿起一个弧度,思索片刻,“既然是墨牡丹,就将它送给承乾宫吧,算是祝贺佟妃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