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姜芜觉着自己睡了很久,梦里,她像是见到了梁谦。
  梦里的两人?说了很多很多话,她虽然一句也记不得?了,却?只觉得?这梦美好得?她甚至不想醒来。
  是不是人?总要在失去后才知道珍贵?当初与他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从未觉着……自己这么爱他?
  只有尤为?清晰的是梁谦化作光影消失的画面。
  心里那一刻空落落的感觉,让姜芜从没有像现在一般,强烈地认知到,这次,他是真正地离开了,是因为?知道明珠与自己都安全了吗?所以放下了最后的牵挂吗?可是梁谦……
  梦里的姜芜难过?得?说不出一句话,她是真的失去他了。
  “怎么又哭了?”
  耳边似乎有这么个?声?音在轻叹,熟悉而让她想要抗拒的声?音,而后一双手开始为?自己擦拭眼泪,半晌,许是发现那眼泪没有停下来的趋势,那手才终于停了下来。
  姜芜还没有松口气,下一刻,眼角却?传来一阵濡湿感。
  是男人?在舔舐她的眼泪,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姜芜的眼泪马上?止住了。不要碰我!她在心里这么说着,想要醒过?来,眼皮却?仿佛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男人?是在好一会?儿后,才察觉到了床上?的人?眼泪已经停下来了。
  他轻叹了一声?,隐约间似乎还有惋惜。可没一会?儿,又不死心地将唇往下移。
  眼睛、鼻子、脸颊,以近乎于膜拜的虔诚态度,一处也没放过?,却?唯独在接近姜芜的唇时,犹豫了片刻后,还是避开了。
  楚凌撑起身子,看着身下的女人?。
  喜欢、欢喜,那让人?不知所措、无法?安放的感情和心情,甚至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唯有胸口那一阵阵的悸动?与酥麻,让他沉溺得?生不出半点抵抗的情绪。
  楚凌抬起了姜芜的手,已经被?洗干净的纤纤玉指,匀称而骨节分明,白皙里透着粉色。
  曾经这掌中尚且有着因为?劳作而留下的薄茧,这么多年在他的精心养护下,已经分毫不见了。他将那双小?手放在放在手中把玩着,无论怎么做,都不够,心中仿佛有一头猛兽,始终这样叫嚣着,不够,还不够,那无边的欲望还没有被?填满。
  该怎么做才好?楚凌没忍住将那手指放在唇边舔舐,一开始只是以唇来舔,后来却?是干脆将整根都放在口中吮吸,好像这样的话,彼此都能沾上?对方的气息。
  姜芜一直努力地想要挣脱手上?的束缚,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她一眼就看到了楚凌。
  他坐在自己的腰旁,嘴里还含着自己的手指,目光却?在向上?抬着看着自己。
  两人?就这么对上?了视线,姜芜甚至是愣了愣,面前男人?的目光,甚至不足以用?不正常来形容,狂热、痴迷,还有……看不到底的绝望。
  即使?他现在的动?作绝对称得?上?不雅,男人?的眼里也没有半分尴尬与躲避。
  倒是姜芜很快就回过?了神后,迅速抽回自己的手,先避开了自己的目光。
  他们之前的相?处,要么是“相?爱”的时候,楚凌姑且算是温和的,至少?严肃只是对外人?的。要么是前五年,他隐忍克制地当自己讨厌的人?。
  现在的两人?,又是什么样的呢?
  恨意还在,却?不再似五年前那么强烈,爱意不在,却?还有那么多的记忆刻在脑海之中,想忘也忘不掉。
  姜芜干脆闭上?了眼睛。
  楚凌在她闭眼之前,就已经看清了她的目光。
  那里藏着许多释然,该高兴吗?他高兴不起来,这个?人?是绝对不会?爱上?自己的,如今,连那浓烈的恨意都失去了,那自己还有什么?
  “阿芜。”
  他叫了一声?,可是姜芜没有理会?,不光是这一会?儿,连续几日,她都是这样的态度,不管男人?说什么,都不予以回应。
  她体内的蛊虫明明都已经解了,可是孙柯每日还是会?来,对此楚凌在旁边解释,说是怕她蛊虫还遗留下病根,要调理调理才放心。
  姜芜依旧是没有任何反应,甚至连对孙柯的厌恶也没有了。
  说到底不过?是听楚凌行事的人?罢了,有什么好厌恶的?至于楚凌,他哪怕是想再给自己下一次蛊,自己又能怎么样呢?
  她身体经过?这次的事情后虚弱了不少?,楚凌几乎是想着法?给她进补,但那些东西,姜芜很少?能动?两筷子。
  楚凌之前还忽略着姜芜的冷脸苦口婆心地劝,这日却?是难得?地沉默着,一直到姜芜放下筷子,才问:“不吃了?”
  姜芜自然还是不理他,自己默默地躺回床上?后背对过?去。
  她躺了一会?儿,隐约间听到后边的碗筷碰撞声?音,觉着不太对,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男人?坐在她刚才的位置上?,正用?着自己方才放下的碗筷用?餐,那碗里原本剩下的,已经被?他吃得?干干净净了。
  姜芜想起他方才在旁边,确实是一下筷子都没动?。
  她想不到人?怎么能这么不要脸,一时间又惊又气腾得?一下坐了起来。
  楚凌继续动?作优雅却?又速度极快地用?着餐,视线却?不断地往她这边瞥。
  “总不能浪费。”楚凌说道说。
  女人?恼火得?看了他好一会?儿,大概是想骂他来着,但是忍了又忍,最终只是又躺回去了。
  楚凌嘴角没忍住微微扬起,这样恼怒的姜芜,鲜活得?惊人?的漂亮。
  姜芜的漠视,以往对于他来说是那般不能容忍的,可在这次离别后,好像也变得?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
  只要她还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
  楚凌把大半个?桌子的菜都吃得?差不多了,像是很久没吃过?东西了一样。姜芜想起孙柯跟她说过?的话,那是老头子好不容易逮到了楚凌不在的时候,私下里跟她说的。
  “楚大人?这些年也是知道夫人?您病了,才从来不敢刺激您。”
  “但其实大人?也病了。他这些年时常容易情绪失控,也跟夫人?您一样,夜夜不能眠。”
  “尤其是您失踪以后,他几乎都没有休息过?,为?了……”
  话还没说完,楚凌就已经进来了,他便赶紧噤了声?,然后习以为?常地看着楚凌坐到了夫人?旁边。
  其实姜芜也发现了,每日自己不管是睡着还是醒着,楚凌都是醒着的,也很少?见他处理政事,每日就盯着自己。
  生怕她跑掉了似的。
  用?过?膳后没多久,楚凌就在她旁边躺着了。他就算躺着了,也不会?闭眼睡觉,无论姜芜什么时候看过?去,他一定都是睁开眼睛的。
  姜芜盯着床顶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微微闭上?眼,开口:“楚凌。”
  她出声?的瞬间,身边的呼吸声?好像一下子停了下来,好半天,才听到他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姜芜听到自己心中叹了口气:“我不会?走的,你睡吧。”
  第117章
  “我不走。”
  那是?楚凌渴望到心口疼痛的承诺,于?他而言远比我爱你之类的话?语,要好听?上万倍。
  比起爱,现?在的他更想要的是这个人余生的陪伴。
  即使他其实无法相信,即使他的不安分毫没有减轻。
  可?那一刻的他还是如同拨云见月一般如此?欢喜。
  姜芜半天没有等到楚凌的回应,一回头,就只看到了男人?那漆黑眼眸里的光芒。
  “你睡不睡?”她?问。
  男人?眼眸垂了垂:“那我能抓着你的手吗?”
  “不能。”
  楚凌眼里闪过失望,这次他没有再问了,而是?直接抓住姜芜的一处衣角,赶在她?之前开口:“你不要骗我,我就睡一小会儿?。”
  说?完眼睛就闭上了。
  这让姜芜原本想要挣脱的动作顿住了,她?看了男人?有一会儿?,终究是?没再有其他的动作。
  她?睡不着,只是?在心里思索着与楚凌的关系。
  十八年前的自己,确实是?恨到想要杀了他,五年前的自己,亦是?如此?。
  现?在呢?姜芜问自己,她?现?在再没了这样的恨意,况且……就算是?为那两个孩子想,也无法再想着让他去死了,不可?否认,楚凌还是?为那个家遮风挡雨的人??
  所以,那就要这样吗?就这么将就着与他一起?
  姜芜闭上了眼睛,结果是?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吗?
  身边的呼吸声渐趋于?平稳,她?估摸着楚凌睡着了,想要抽出自己的衣角,哪知?刚动,男人?马上捏得更紧了。
  眼睛虽然?没睁,姜芜也知?道他是?还醒着,只得继续等。如此?几次三番后,倒是?她?先抵挡不住困意先睡了过去。
  楚凌在她?睡着后,就马上睁开了眼睛。
  睡不着,身体很累很累,可?精神却紧绷着让他不愿意睡。唯恐像之前自己一个人?时,一遍遍经历的那样,一醒来,所有的重逢,她?说?的“会留下”,都不过是?自己的梦境罢了。
  这样的惶恐让他无法入睡。
  明明是?这样的,可?在小心翼翼地?将女人?搂在怀里后,无法言喻的安心,让他疲惫到了极点的身体,到底是?松懈了下来,迟来的困倦终于?席卷而来。
  她?不会走的,她?说?了不会走的,身体是?这么对自己说?的,楚凌终于?这样进入了梦境之中。
  ***
  姜芜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再醒来的时候,是?被楚凌抱在怀里的。有些热,她?努力地?往一边退了退,才抬头看了一眼。
  楚凌看样子睡得很熟,即使姜芜这样动了半天了,他也依然?闭着眼睛没有丝毫的动静。若是?以往,在自己眼睛睁开的那一刹那,他就该醒了。
  屋外隐隐传来说?话?的声音,姜芜认真听?了一会儿?,像是?念茵的声音。
  念茵在外面吗?这样的认知?,让姜芜有些坐不住了,又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楚凌,小心挪出他的怀里以后,又将男人?手里还拽着的那一抹衣角撤了出来。
  这个动作终于?让楚凌面色变了,只见他眼睛虽然?闭着,却紧皱着眉头用手摸索着什么。
  姜芜随意扯了一块布料放在他的手里,男人?才重新露出了安心的模样,紧紧捏着那布料,呼吸重新平稳起来。
  酣然?的模样,又看不见了眼里的凌厉,倒是?让那张原本严肃的脸多了几分恬静。
  姜芜默默收回了视线,小心下床。
  被楚凌抱着的时候尚且觉着热,一打开门,却冷不防因为入侵的寒意而瑟缩了片刻。
  原是?在下着蒙蒙的细雨,今年初秋的雨似乎是?过于?多了。姜芜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却在下一刻,隔着雨幕看到回廊那边站着的几人?。
  明珠、阿烨和念茵,俱是?站在那里对自己望着。三张不同面貌的脸庞上,却都是?对自己的担心。
  大人?之间的恩怨总归是?不可?避免地?牵连到了他们,让他们原本能平安顺遂的人?生,平白多出了这么多的波澜。
  她?作为母亲,其实并没有为孩子们做些什么,如今看到那几道身影,没了之前的暗潮涌动,反而透着和谐。
  第一次,姜芜感受到了血缘的奇妙,以及,老天爷对她?最?后的善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