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周崇明拍拍他,“去买饭,不要辣。”
  万龙应了一声,从桌上给他拿了一瓶水,“先喝水,清清胃,呆会儿有胃口吃饭。”
  周崇明笑了一下,点头,万龙出去了。
  周崇明起身去房间里,看着已经改名叫范思雨的弟弟,“知道错了吗?”
  “错你麻痹!”范思雨年纪不大,嘴巴里脏话一箩筐。
  周崇明一直觉得自己是不会教小孩的,尤其不会教这样的小孩子,这么小的小孩子,好像碰一下都会碎,更何况去打,“又说脏话。”他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拿着藤条抽了他的掌心。
  范思雨还很小,肉嫩,这一下下去掌心就红了起来,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周崇明丢开藤条,“哭什么?打一下就哭了?”
  范思雨鼻涕泡泡冒了出来,“我要告诉我爸爸,说你打我!”他说是这么说,告状也没少告,从来不管用。
  周崇明冷笑了一声,没说话。
  范思雨才四岁,本来是再天真浪漫的年纪,在他身上却一点都看不见,从记事起就没少犯事,这次是拿石头把一个小姑娘的牙齿砸掉了,周崇明除了要做事,还要负责给这个小恶魔擦屁股。
  从小就这样,长大还了得?周崇明对这个弟弟也有期待,但这种时候,那种期待就跟泡泡一样,一戳就没了。
  周崇明没有再理他,让他老实跪着就出了门。
  已经四年了,周崇明想,四年前他去学校前,认真思考了一番范危的话,最后还是在上火车前改了道,去了范危那儿。
  范危的年纪也堪堪比他大了十岁而已,但周崇明觉得自己在他眼前,根本就不够看,范危自信从容又充满了凛然的气质,那一双眼睛好像能看透周崇明所有的心思,要说周崇明是只顾着撕咬敌人的野兽,那范危就是有着更加理智和谋算的猎手。
  周崇明在四年前跳入了范危为他设下的陷阱,就成为了他手里的刀刃,被他牢牢的控制在手里,至今无法脱困,他也不是没有继续读书,再锋利的刀刃,按范危的话说,也需要一个漂亮的刀鞘,能带出去的没有一丝被人诟病的刀鞘,所以范危给他换了一个学校,能力通天的人,这种事情也是说办就办,但周崇明要为他付出更多。
  范危有好几个大公司,也有一些私人的产业,可以说是见不得光的资金链产业,周崇明在给他做这种首尾工作,还是在校学生的他,是这个部门里的高材生,做上头头也不是太困难的事情。
  当然,因为带了范危这层看似有亲的关系,周崇明得到的实际利益少的可怜,活得也不比别人滋润。
  范危对他的控制达到了一种很病态的地步,周崇明明白他的顾虑,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敢联系叶知恬的原因。
  他说会回去,不是骗她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想过离开她身边,只是在第一封信被范危截住,慢悠悠在他眼前拆开念完,饶有兴趣地问叶知恬是谁?是不是他喜欢的人的时候,他就怕了。
  他做的不是什么正经事,这是范危的把柄,也是他的把柄,一旦两个人牵扯在一起,他对范危的威胁性远远大于他对自己,周崇明除了叶知恬,心里无牵无挂,所以也只有她,能够成为他的软肋。
  他虽然没办法去联系她,但万龙可以,万龙知道他的心思,这几年也关注着她的消息,在听到他说叶知恬念了齐州大学的时候,周崇明心里酸涩起来。
  四年时间,四年的时光,周崇明知道自己很过分,让她就这么等了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给她,让她等了四年。
  他吸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心里沉甸甸的,有些透不过气来。
  *
  那边,叶知恬绞尽脑汁地想下了最后一句话,将信放进了信封里。
  吴青青在旁边好奇地说:“你怎么总是写信?给谁呢?”
  叶知恬回答:“给我哥。”
  吴青青失去了兴趣,淡淡地“哦”了一声,转身去忙了。
  叶知恬吐出一口气,起身去寄信。
  她现在和贺宇航仍然在联系,这几年,她从前世带过来的信息也一直和贺宇航共享着,只是很多时候没那么多时间,只能书信沟通,其实她做的已经很可疑了,一个乡镇出来的人,又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信息呢?但贺宇航很信任她,从不问,这让叶知恬松了一口气。
  当然,这几年贺宇航人脉越来越广,叶知恬也让他帮她找周崇明,一个有名有姓的人,总不可能做到完全失踪,他不来找她,她就去找他,总有一天能把他找出来。
  中秋节到了,叶知恬和寝室的人,一起出了门。
  齐州是个很漂亮的城市,光是名人故居就有不少,来这里三年,该逛的都已经逛了,已经没什么意思了,晚上一寝室的人商议了一下,决定往北,去h省玩,那的潘多拉游乐园在全国都闻名,不仅游乐园,还有很多其他景点,比齐州更值得去游玩一番。
  叶知恬准备了很多东西,阳伞水壶一个不少,还准备了长袖套遮住手臂,以防晒黑。
  寝室里姑娘性格都不错,虽然来自天南地北,但脾性相投,相处也很融洽。
  吴青青是个很活泼的人,性子和叶知心差不多,咋呼,多话,叶知恬和她关系最好,也是经常想到妹妹叶知心。
  叶知心这几年完美错过渣男,在一年前经爸爸拉线,和一个隔壁村子的一个男孩子处上了,颇有些欢喜冤家的样子,关系很好,但一年了也没结婚,看样子还要再谈个几年才能成事。
  大家一起上了火车,叶知恬抱着水喝了一口,靠在吴青青肩上慢慢睡了过去。
  火车上很闷,也很热,叫睡着的她,好像有一种回到了四年前或者更久之前的那个夏天,那浮动着躁动因子的空气,带着周崇明身上的味道,将她完全圈在怀里,低头时温热的呼吸,和他低沉沙哑的声音,都让她发自灵魂的颤动。
  她想她是爱他爱到骨子里了,在一起的时候对这个并没有深刻的认知,一旦分开了,每一天都在加剧的思念都在加深这种感情。
  能让她在深夜里哭着惊醒。
  到站了,叶知恬被吴青青摇醒,“你怎么哭了?”
  叶知恬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只是有点湿而已,“没有,你看错了。”
  叶知恬起身,和吴青青她们一起下了火车,到了h省南市。
  同一时间,周崇明一伙人也来到了南市。
  “中秋节,做完好回家过节啊明哥。”张乐说。
  周崇明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走吧。”
  中秋节对于他来说,也没有什么意义,他顿住,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用油纸包起来的花生糖,剥掉油纸,将那颗花生糖放进了嘴里。
  糖依旧很甜,只是和那一晚上叶知恬递过来的味道不一样,让人心烦的腻,却又割舍不开。
  第56章 no.56(二更)
  晚上, 叶知恬和室友去泡澡, 她围着浴巾,在升腾的热气中将自己浸没到了水里。
  南市的温泉酒店也有些名气,所以一过来, 就先在酒店里住下了,还有三天时间, 能好好玩玩。
  叶知恬拧干毛巾, 盖住了脸。
  吴青青在旁边泼着水,舒坦地舒出一口气, 说:“真舒服。”
  郑颖别扭地说:“这水看起来不干净啊。”
  吴青青睁眼看了她一眼,说:“这是温泉啊, 还有什么干净不干净的,泡吧你, 难得来一次。”
  郑颖:“也是。”
  她们八个人一起用一个温泉池, 这也算宽敞了,几个人聊着天, 聊着对未来的规划,她们这一届有些危险,“现在毕业包分配悬了, 我爸我妈都说考大学还包分配, 有铁饭碗, 现在搞这一出, 轮到我们还有这个铁饭碗吗?”王诗诗忧愁地说。
  “有没有不知道, 反正按这个趋势, 估计以后更不会包分配了。”郑颖说。
  “说那个干嘛啊,出来玩就什么都不要想,好好地玩!好了啊,不要说了啊,泡完澡咱们去吃饭。”吴青青说。
  叶知恬在旁边听着,拿下盖着脸的毛巾浸湿擦了擦肩膀,“有没有感觉水越来越热了?”她问。
  “热?好像没有吧。”吴青青说。
  叶知恬感受了一下,“头晕了。
  ”
  “……泡太久了吧你,要不要先回房间?”吴青青问。
  “嗯,是不能泡了。”叶知恬说着,扶着池边站了起来,“你们泡吧,我先去休息一下。”
  “我陪你去吧。”吴青青够贴心,看她脸色发红,马上说。
  “去吧,等会儿吃饭要下来啊。”王诗诗说。
  “知道了。”叶知恬去小房间里换了干净的衣服,用浴巾裹着脏衣服和吴青青一起出了门。
  她不知道自己的脸已经红了,头发略湿地被她绑成了丸子,松松地在脑后,有几缕湿发掉落下来,在修长的脖子,上流下一条蜿蜒的水迹。
  吴青青每次看叶知恬,都会觉得她很漂亮,洗澡后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她关心地问:“头还晕吗?”
  “还有点,不过好多了,看来我不能泡太久温泉。”叶知恬淡淡地笑着说。
  “可能吧,不过没关系,以后有机会还能泡,南市离学校也不远,等毕业了,再来一趟。”吴青青说。
  “嗯。”叶知恬已经走到了门口,“你回去吧,等吃饭的时候叫一下我就行了。”
  “那成,我走了哈,你休息,我们可能还要泡半个小时。”吴青青说。
  “好。”叶知恬目送吴青青离开,关上了门。
  酒店里装修说不上有多豪华,胜在干净整洁亮堂,家具地板都是木制的,让人精神舒缓。
  叶知恬倒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忽然听到了走廊外面的一个声音。
  叶知恬猛地睁开眼睛,跳起来几步跑到门口,打开门一看,偌大的走廊里一个人都没有,也没了那个声音,好像只是她的错觉。
  好像经常有这种错觉,叶知恬想,太长久浓厚的思念,久而久之,能造成他一直在身边呢喃细语的幻象。
  叶知恬也不失望了,她慢慢关上门,靠坐在门后揉了一把脸,正要起来,门外面响起了吴青青喊她的声音,“叶知恬,出来吃饭吧。”
  叶知恬应了一声,顿了一下,站起来开了门。
  吴青青的声音太大,并不懂得收敛,以至于叶知恬开门的时候,见到斜对面有一个房门打开,一个人探出半边身子,朝她们的方向看。
  叶知恬看了那人一眼,反锁上了房门,将钥匙放进了包里,“走吧。”她对吴青青说。
  吴青青应了一声,叶知恬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人已经收回了脑袋。
  大概只是好奇心过剩之类的吧。叶知恬想,反正门已经反锁了。
  “看什么?”张乐问。
  万龙回答:“没看什么。”他对周崇明点了一下头。
  周崇明表情复杂,最终变做了面无表情,“今天休息一晚,明天再说。”
  众人应了一声,各自回了房间,只留下万龙还在这儿。
  “你打算怎么办?”万龙问。
  周崇明说不出是因为激动还是其它,他拿打火机的手指有些抖,他点燃香烟,沉默地吸了一口,没有说话。
  万龙说:“趁这个机会跟她聊聊?”
  周崇明看了他一眼,几年的兄弟了,万龙对他的心思也算了解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你想清楚。”
  “她怎么样?”周崇明问。
  “这个得你去问她了,我这个外人说不清楚。”万龙说。
  周崇明吐出一口烟雾,撑着脸,伸手在桌子上敲了几下,“再说吧。”他低声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