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
  因为实在要论起来……她们也是陛下的人啊。
  *****
  这年宫中的除夕因缺了宁国公夫妇与容云鹤少了几分热闹,但也仿佛因帝后二人的独处多出几分宁静和谐。
  照例举过宫宴,待大臣们接次出宫回府,燕归也与幼宁去了皇城西角的小园中。
  幼宁饮了几杯进贡的葡萄酒,如今正是微醺,脚步虚浮,得要燕归半扶着才能站稳。
  “唔……”她偏头闷在燕归怀中,软软的声音像奶猫儿在喵喵叫唤,“十三哥哥我走不动……要抱抱。”
  要抱抱……燕归诡异地停滞了一下,似乎因这句话戳中了什么了不得的点,手都紧了紧。
  “嗯?”没得到回应,少女疑惑望去,眨了眨眼,“十三哥哥……?”
  真的很要命,燕归无意识想着,觉得怀中因要求没有得到而即将哭出声的小妻子着实太可爱了。
  可爱到他此刻就想在这儿将她彻底弄哭。
  他缓缓抚了抚那柔软的乌发,打横将人抱起,微微垂首,“醉了?”
  “没有醉。”幼宁眼睛睁得圆溜溜,抬手“啪”得一下打在燕归脸上,重复道,“才没有醉。”
  “……嗯。”
  那小手就算真用力也不见得能打疼燕归,但声音是真的响,连远远坠在后方的石喜听了都忍不住龇牙,希望皇后娘娘手下留情,待陛下仁慈点。
  只要不主动与幼宁交谈,或与她做什么,她基本算得上是个很乖巧的小醉猫。
  不仅乖,还喜欢黏人,在燕归怀中时就不止一次地蹭上去喵呜呜地撒娇,叫唤得燕归差点把持不住。
  不过燕归此刻还有更重要的事,所以他忍耐住了。
  常人都道酒后吐真言,燕归一直都疼惜幼宁,不舍得她多饮,所以幼宁从没醉过。
  今日是例外。
  燕归将人带入亭中坐下,人就坐在了自己膝上。不远处正在放烟花,璀璨多姿,将漆黑的夜空染上绚烂色彩,莫名令人油然生出一种类似满足和高兴的情绪。
  两人都默默看了会儿,待差不多时燕归才将幼宁的脑袋正向自己,正色道:“幼幼。”
  “……嗯?”幼宁醉意却更深了,眨巴眨巴眼睛,歪过头对他卖萌。
  燕归咳了咳,“你最喜欢什么?”
  “糖~~”少女答得毫不犹豫,甜腻的声音像刚吃过一大块蜜糖。
  燕归沉默了会儿,换了个问法,“你心中最重要的是何人?”
  “很多呀,爹爹娘亲,十三哥哥,哥哥……”
  “最重要。”燕归强调这个前缀。
  幼宁啊了会儿,“什么叫最重要呀?”
  她似乎已经失去了正常思考能力,语气天真似个小孩儿。
  燕归被她打败,想了想,仍不放弃地再度问出一个问题。
  “如果十三哥哥和哥哥同时掉入水中,你会先救谁?”
  …………
  …………
  长久的沉默,燕归严肃地看着快打呵欠的幼宁,似乎一定要一个答案。
  被奇怪的目光逼得无法,醉酒的少女啊呜了声,在燕归怀中换了个睡姿,慢吞吞道:“为什么十三哥哥和哥哥会在一起啊?”
  呃……燕归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少女用一种果不其然的语气道:“哎,我就知道十三哥哥也喜欢哥哥,其实就算见面也不用偷偷背着我呀。”
  ……???
  燕归陷入疑惑,自家小妻子到底在说什么?
  第100章
  幼宁只饮了几杯, 虽是半醉,但反倒睡得更舒坦,冲淡了没能与兄长一起度过除夕的遗憾。
  宫中亦有守岁的习俗,索性燕归所需睡眠少, 他便直接抱着人坐在了轩窗边。幼宁被层层绒毯包裹,只露出个雪白的小脑袋,睡梦中不知咕哝什么而微动的唇可爱极了,燕归不由勾唇, 凑上去亲了亲, 又忍不住含入口中轻轻厮磨。
  “啪”又是一巴掌, 幼宁呜了句“好痒”, 似乎很不开心地翻了个身。
  正如之前所想,醉时的幼宁是个乖宝宝,一旦有人做什么便立刻有了暴力倾向。
  燕归彻底老实下来, 安分地抱着自己的小妻子,半边身子倚在长榻,左腿微勾,右腿随意伸展开。即便才被揍过, 面上也带着惬意。
  “嘭——”又是一阵烟火绽放,于皇城上空缓缓盛开,转瞬即逝,但刹那的极致华美已驻于每位观赏者眼中。
  “陛下——”石喜轻声在门外道, “烟火是不是太近吵着您和娘娘了?奴才要不要叫那群小宫女远些?”
  宫中有个不成文的旧俗, 除夕守岁这日宫女內侍们亦可自己燃放烟火, 只要不惊扰贵人、不闹出事来,这就是这晚他们的特权。
  燕归未回眸,望了眼怀中安静的睡颜,微微一笑,“不必。”
  他道:“带着杏儿退下吧。”
  “……哎。”石喜微怔,心知陛下定是看出什么了,早就铸就城墙厚的脸皮也微微泛红,轻身出殿,转头拉了杏儿去看烟火。
  “怎么突然看什么烟火?”杏儿迷茫道了句,转眼察觉出两人此时正牵着手,声音便低下,乖乖任石喜牵着一路缓行。
  石喜不时悄悄回头看一眼,映入眼帘的是这位傻姑娘因害羞而格外美丽的侧脸,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欣喜、心酸交加的复杂感。
  可不就是个傻姑娘,他是个阉人,与他在一起注定得不到与寻常人一样的幸福。可是……他又是如此高兴,因为世上还有这么个姑娘,不因他的残缺而另眼相待,愿意与他欢喜、与他忧,让他知晓,原来被人真心以待是件这么快乐的事。
  “杏儿。”两人立于盛大绚丽的烟火下,石喜手心早已被汗濡湿,却将人握得更紧。
  “……嗯?”杏儿轻轻抬首。
  “我、我……”石喜惯来能说会道的嘴成了结巴,“我会待你好的!”
  杏儿呆住,半晌也紧张回道:“哦……哦。”
  石喜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正常反应,不过这一个字已经让他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甜,喜滋滋又道:“以后我……我什么都给你,银子是你的,赏赐是你的,命、命也是你的。”
  杏儿更呆了,手脚简直不知要放何处才好,许久继续干巴巴道了个字,“哦。”
  两人本一直是心照不宣的相处,没想到石喜今日突然来这么一着,打得杏儿措手不及。不过待两人真正平静下来,想起这段话,杏儿也忍不住露出微笑,倚在石喜肩头。
  “我也会待你好的。”
  ******
  新年第一日,幼宁到处发红包发赏钱,命宫人们将所及的每个角落都贴上红纸挂上红灯笼,整个皇城萦绕在喜气洋洋的红色中。
  今年是燕归登基第三年,亦是他的本命年,意义尤其特殊。为此幼宁特意学了些针线,为燕归缝制了个小巧的红香囊。
  幼宁绣工算不上精致,不过以她初学的身份来说已算十分不错,何况只要出自她手,就算真丑燕归也不会介意。
  “皇、凉凉……新连好,包包,包包……”被裹成火红小团子的宝宝被抱到幼宁身前,一落地就抱住了她的腿不放,眨巴眨巴天生的大眼睛。
  这是素娘的第二子,她的长子算来已有四岁,今日并未带入宫。应幼宁所求,素娘将这个才学会说话的小魔星给带了过来。
  “就会说这么多话啦?”幼宁将人抱起,亲昵地握了握小家伙的拳头,“桐桐真厉害。”
  说罢拿过一颗小金珠,马上就被小家伙握进了手心。
  “娘娘可别被他骗了。”素娘笑着摇摇头,“这小子坏着呢,把他给奶娘吧,当心污了您衣裳。”
  宝宝吐出一个泡泡,幼宁闻言点了点他脸蛋,“不怕,而且我们桐桐也不会的,对吗?”
  一岁多的小家伙听不懂话,不过不妨碍他感受到这份温柔与亲昵,又啊呜呜道:“漂漂……”
  杏儿惊叹,“还会夸娘娘漂亮,素夫人教得可真好。”
  素娘红脸,哪是她教的,恐怕是夫君平日在家总是说什么娘子漂亮,被这小子给学去了。
  幼宁喜爱极了这小家伙,生得白白嫩嫩肉呼呼的,手臂如藕节,挥舞着小拳头时尤其可爱。想起嬷嬷的嘱咐,才好不容易忍住了将宝宝亲了又亲的冲动。
  “娘娘这么喜欢,也是时候和陛下要一个了。”素娘温柔道,“以前娘娘年纪小,我也不好说,不过如今已经差不多了。”
  幼宁冲她眨眼一笑,倒没对素娘说过燕归的打算,所以此刻也只道:“嗯,目前也不急,随缘便好。”
  素娘亦颔首,顿了会儿道:“惜惜如今也会喊爹娘了呢,话儿也说得流利多了,是个很漂亮的孩子。”
  惜惜是李卉与大皇子的孩子,这个孩子生来命运多舛,大皇子在她出世前一月被处死,李卉又难产而亡。最糟糕的是,她生来便有心疾,刚出生时差点儿没撑过去,若非有太医救治,早已夭折。
  幼宁为这个孩子取名燕惜安,取可惜、怜惜之意,希望她以后的日子能够平安顺遂。
  素娘没有女儿,当初一见到惜惜便心生不忍与喜爱,难得越矩向幼宁提出了抚养她的请求。惜安生父为因私换死囚被处死的郡王,生母为罪臣之女,身份有些尴尬,不过再如何也是宗亲之女,论理轮不到素娘的身份抚养。
  不过幼宁也寻不到更好的人来精心养育这个孩子,便将其封为郡主,暂给了素娘,她相信素娘待这个孩子的心意。
  闻得惜安的好消息,幼宁颔首,“那边好,太医每月向我回禀,道惜安身体渐好,若需要什么你们只管提,不必管其他。”
  “嗯。”素娘犹豫,“娘娘……您说,待日后惜惜知事了,她的身世要如实告知吗?”
  幼宁顿默,片刻开口,“她生父为和郡王,生母不详。”
  这便是不告诉其母身份的意思了。
  并非幼宁故意,李卉身份特殊,即便如今编造了一些身份,日后惜安长大,只要稍加打听就会知道。若她再知道自己的父母从某种程度来说都是因帝后而死……
  即便她是个女子,应当掀不起什么风浪,幼宁知道十三哥哥也绝不会容她。
  燕归是个思虑极其周到的人,对旁人的冷漠注定了他待对自己可能有威胁的人或物只会抱着“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心态,若非如此,大皇子也不会死。
  素娘明了,其实她本也是这个打算,毕竟惜安身世复杂,如果可以,她只希望这个孩子简单地长大。
  “娘娘。”杏儿出殿一趟端了些点心,归来时面带好奇,“青嬷嬷好似生气了,在训人呢。”
  青嬷嬷近些年修身养性,都不知多久没真正动过气了,那些新进的宫女最是依赖她,如今青嬷嬷居然气得训人?
  幼宁也觉奇怪呢,被议论的主角儿就入了殿,对上几人齐齐望来的目光愣了愣,“娘娘……怎么了?”
  “听说嬷嬷动气了?”幼宁笑,亲自给她递了盏茶,“我们正好奇呢,什么事儿居然惹得我们青嬷嬷动气。”
  青嬷嬷干笑了笑,俯身接过茶,回道:“不过是几个小宫女不懂事随便说了几句,哪儿就动气了。对了娘娘,陛下在御书房那儿也待了许久吧,不如去看看?”
  看?看什么?幼宁自然看出青嬷嬷的奇怪之处,十三哥哥才不过去了半个时辰,为写几幅字赐给大臣们,哪儿就许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