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钱晓雅吁了口气:“我也就跟你俩吐槽吐槽,那奇葩使唤我的时候,我比谁都勤快。”
  陈西瑞为她竖起大拇指:“出科成绩必须给你满分。”
  “给不了满分我找你啊。”钱晓雅笑道。
  “别啊。”
  搁在餐桌上的手机突然嗡嗡响了下,陈西瑞快速瞄了一眼,又快速拿到桌底,按捺着雀跃打开来欣赏。
  傅宴钦:【本科加州伯克利,研究生mit。】
  “是不是爱马仕哥?”钱晓雅抻着脖子,活脱脱一狗仔样儿,“我也想看。”
  陈西瑞赶紧背过手去,牢牢将手机藏在身后,“不给看。”
  “这人到底是谁啊?把我们陈小妞迷得七荤八素的。”
  陈西瑞羞涩一笑:“其实你们见过他的。”
  苏瑜:“谁?”
  钱晓雅:“你不会是背着我们搞师生恋吧?”
  “我疯了吗,那不成乱-伦了!就上次咱们去酒吧遇见的那个,晓雅还夸人长得谁来着。”
  钱晓雅差点惊掉了下巴:“就你那个住四合院开劳斯莱斯的人生导师?”
  “就他。”
  “天哪!”
  “还没成呢,要是成了请你俩吃大餐,我先撤啦。”陈西瑞端起餐盘,飞速逃离审讯现场。
  雪后初晴,一阵北风拂来,抖落掉树桠和灌木丛间的积雪,绒花似的扑簌落地,这是她喜欢的北市,呼吸间也全是北市的气息。
  这种气息难以描摹,不似胡同里的人间烟火,也不似cbd的精致繁华,它就扎根在学校附近的方圆五里,对街是她实习的医院,后街是一条长长的小吃夜市。
  陈西瑞脚步欢快地走回宿舍,半道上捡起一块香蕉皮扔进垃圾桶,心情嘚瑟极了,大脑在持续地源源不断地分泌多巴胺。
  从医院到宿舍,足足十分钟的路程,够她完美演绎什么叫“姑娘家的矜持”。
  陈西瑞抿抿头发坐到宿舍椅子上,打开微信,回复:【膜拜学霸![星星眼]】
  傅宴钦大概正在吃饭,得空看手机,回复消息很快:【晚上有什么安排?】
  siri:【没安排,您有什么吩咐?】
  fado:【带你去个地方。】
  siri:【好哒!】
  晚上下班,陈西瑞给自己化了妆,驼色大衣外面裹一条千鸟格围巾,宽宽松松地罩住大半个肩,刘海梳下来,特意夹了卷。
  她单肩勾着链条小挎包,站在寒风凛冽的冬夜里,满心满眼都是欢喜。
  一辆迈巴赫开过来,陈西瑞堆起笑容,当看清来人是谁,那笑忽地收住:“叔叔?”
  “傅先生有事儿,吩咐我过来接你。”张叔下车绕到她这边,替她拉开了车门,“快上车,外头冷。”
  “您干嘛还专门兜这么一大圈子啊,我自己拉门就行。”
  老张笑笑:“行,下次让你自己来。”
  上了车,暖意顺着毛孔钻入体内,陈西瑞搓了搓手,把围脖给解开了。
  老张透过后视镜看她,眼神里透着长辈式的慈爱光芒:“脸都冻红了,这空调温度可以吗?”
  “可以,但我这不是冻的,我这是故意化的冻伤妆,好看吗?”
  “好看。”
  空气冷场了三秒。
  “旁边那颗痘儿化得挺逼真啊。”
  “这…这是真的痘儿。”
  空气又冷场了三秒。
  陈西瑞规规矩矩地坐在车上,听着车载音箱里上世纪的粤语歌。
  「来日纵使千千阙歌,飘于远方我路上,来日纵使千千晚星,亮过今晚月亮,都比不起这宵美丽,亦绝不可使我更欣赏……」
  真应景啊,她透过玻璃看这座城市,城市很美,今宵也很美。
  来之前,她问晓雅,土包子怎么才能显得洋气,钱晓雅是这么说的:“可劲儿唠呗,要是实在插不上话,你就把话题往你懂的那方面引导。最近不是甲流爆发嘛,你就给他们好好科普一下如何防范甲流,得了甲流该吃什么药;他们家里肯定都有老人吧,你再给他们讲讲高血压糖尿病的注意事项,话题不就来了嘛。什么叫土包子,难道穿身prada背个lv就成精致人了吗,在医学领域这方面,他们才是土包子!给我自信点!”
  “嘿嘿,晓雅,你真棒!”
  话虽这么说,到底底气不足,甚至还有几分尴尬。
  尴尬什么呢——普普通通一女学生,坐豪车,配司机,还穿得花枝招展的。
  这场景很不社会主义,熟人见了高低得感叹一句:“社会是大染缸啊!”
  “我直接送你去吃饭的地方,傅先生公司里有事儿,可能要晚点到。”老张开口道。
  陈西瑞为了缓和气氛,问了句废话:“他是工作狂吗?”
  老张发动引擎,平稳地开向汇鸿大道,“算是吧,他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公司里,有时候就留那儿过夜了。”
  “那好辛苦啊。”陈西瑞眼眸低垂,借着路灯透进来的光辉照起气垫里自带的小镜子,欣赏一番,心情美多了。
  老张往后看了一眼,发现这姑娘低眉顺眼的,以为她是不自在,主动起了个话头:“给你换个歌啊?想听什么?”
  “啊?”陈西瑞啪地合上气垫盖,刚还自恋的劲头瞬间被局促取代,“不…不用。”
  “别紧张,有傅先生在,没人敢为难你的。”
  老张是地道北市人,祖上是皇亲国戚,正黄旗那一派,年过五旬,能说会侃,即便是在贵胄府上谋差事,那份天性里的健谈也丝毫没有减退。
  汽车到达使馆区后,平缓拐进一条清幽窄道,最终停在了一座熟悉的中式建筑门口。
  陈西瑞记得这地方,就是上次来过的私人会所,她曾发誓除非八抬大轿抬她进来,否则绝不踏入此地。
  相隔不过八月,誓言犹如放屁。
  门口的保卫认得老张,直接放行,没一会儿,走出来一位穿西装的男人,那人对张叔十分恭敬,交谈几句,眼神落在陈西瑞身上,礼数周全地颔首微笑。
  “陈小姐,我先走了,完事儿再过来接。”张叔见她站着没动,“进去吃点东西,傅先生一会儿就到了,他说你朋友也在。”
  陈西瑞眸色一亮:“我朋友?是叫艾冉吗?”
  “傅先生没说。”
  “那我就先进去了,叔叔再见,您慢点开车。”
  陈西瑞握着链条带,抬头望向这家私人会所的水墨招牌——“御澜会”。
  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御海观澜,人间极乐,这种地方从来都不缺一掷千金的狂欢。
  那位男人领着她进来,陈西瑞猜想,他应该是这里的公关经理。
  乘电梯到达三楼,男人在“雅舍”包厢外停下,为她轻轻推开门:“陈小姐,请。”
  屋里飘着几缕烟雾,场面倒也克制,陈西瑞往前挪了两小步,目光从一众人身上扫过。
  楚孟潇打了几圈牌,已经有些意兴阑珊,今天是他攒的局,他是不好提前离席的,这会儿冷不丁看到陈西瑞,依稀有点印象,冲她一招手,笑笑说:“小姑娘,咱们又见面了。”
  整间包厢顷刻安静了下来。
  陈西瑞怔然,并不记得眼前这人是谁。
  楚孟潇帮她回忆:“四月份的时候,就在这儿,咱们见过一面。”
  陈西瑞没想起来,腼腆地笑了笑,然后扫视一圈,在一沙发角落里找着了艾冉,她正陪在一个男人身边说笑。
  那男人看着很是年轻,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穿着新潮休闲,单看脸,少年感十足,不过此刻他的手正停在艾冉的胸口,肆无忌惮地玩弄。
  艾冉看到她后,失神了片刻,很快这股情绪就被她掩盖了过去。
  陈西瑞没忍得了,走上前去,伸手拍了拍那男人:“你小时候玩搓泥巴没玩够啊?”
  方时序被她拍懵了,盯着她打量几秒,问身旁之人:“这土妞从哪儿冒出来的?”
  那人附耳嘀咕了句什么,方时序嗤地一笑,狠狠拧了一把小艾,小艾吃痛惊叫出声。
  “原来是二哥带过来的。”方时序松开了艾冉,姿态悠闲地敞着双腿,吊儿郎当道,“你也是电影学院的?那种演丫鬟的专业户?”
  陈西瑞余光瞥着醉意朦胧的艾冉,两人有好些日子没联系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
  小艾给自己灌了杯酒,眼神里清冷不减。
  “你们学校的姑娘我认识不少,一个个的看着特别清纯,其实私下里玩得特别开。”方时序拧眉回忆,“上次好像有对姐妹花吧,脱光了衣服跳芭蕾,差点就被玩死了。”
  这话是极不尊重女性的,有种人成天泡在温柔乡里,连自己亲妈都忘了是谁,陈西瑞平时接触的都是一群学霸理科男,为人处世可能有点轴,但基本的教养还是有的。
  她脸色隐隐难看:“冒昧问一句,您是哪个学校的?”
  “宾大。”
  “美国那个?厉害啊。我正好认识你们学校的一对兄弟花,长得人高马大的,非常帅气,不过——”陈西瑞话锋转得极快,“中看不中用,活活被人铲死了。”
  方时序:“……”
  “去年美国大学生足球联赛,兄弟花代表你们学校出战,上场才五分钟,就被对手一个滑铲,双双嘎在了足球场上,死得特别惨。”
  方时序嘴角噙着一抹趣味性的笑,就像猎人发现了猎物,“还有这事儿呢,我怎么没听说。”
  “没事儿多上上网吧,别一得空就窝犄角旮旯里搓人,那搓澡工该干的事儿,你跟人家抢什么生意啊。”
  方时序喝了口酒,饶有兴致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陈西瑞故弄玄虚:“你真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
  方时序似笑非笑:“我应该知道吗?”
  陈西瑞没自报家门,逡巡了一圈,在一众熟男熟女中,锁定了周霖修,扬手招呼他:“周公子,麻烦你告诉他,我是谁。”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姑娘居然勾搭上了傅宴钦,敢情现在有人撑腰了,嗓门都比第一次来的时候要大。
  周霖修觉得挺有意思,也乐意配合她这一出:“她是陈小姐。”
  “陈小姐……”方时序咀嚼这称呼,脑子里已经在盘转陈家是哪家,“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陈西瑞笑嘻嘻道:“我也从来没见过你,你是电影里演反派的专业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