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燕箫这时候又将目光看向凤夙了,凤夙无声含笑,倒也没说错,这些年他身边的确女人很多,都是她给他张罗的,所以拜托这位太子爷不要用杀人的目光瞪着她了。
  至于吗?虽说是她一手张罗的,但享用的人却是他,得了便宜还卖乖,好像让他行闺房之乐是在逼迫他一样。
  她纵使逼迫,他如果不愿,难道她还能站在床边按着他强来吗?
  “这倒也是,殿下对奴家倒是极好的。”阿筠演戏演上瘾了,好像他真的是宫女小白一样,得意道:“殿下那日摸着奴家的人,他含情脉脉的对奴家说:‘我的小心肝,我的小宝贝……”
  “咳咳……咳咳……”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燕箫这次实在没忍住,手抵成拳,防止掐死兴风作浪的阿筠。
  有这样一个儿子,他不知道要少活多少年。
  “殿下,你醒了……”
  “箫儿……”
  房间内响起两道声音,阿筠娇媚,顾红妆惊喜而担忧。
  凤夙微微侧目,看着顾红妆唇角的喜色。她应该是真的爱燕箫吧?
  “箫儿,你怎么样?”顾红妆已摸索到了床榻前,俯身轻拍燕箫的背。
  阿筠在一旁看着,目光寒冷,但却娇笑道:“太傅,还是让奴家来吧!奴家这双手,白白嫩嫩的,天生就是用来伺候人的,殿下这几日被奴家伺候惯了,忽然换了手,估计又要不习惯了。”
  呼吸迎面扑来,一股烤红薯味,顾红妆有片刻失神,没多想烤红薯的由来,她关注的是,那么近的呼吸,从内传来,而她身在床榻外侧,这么说来……这个叫小白的宫女是在燕箫的床上?
  顾红妆脸色大变,怒声道:“大胆贱婢,竟敢栖身殿下的床榻之上,简直是找死。”
  音落,顾红妆蓦然出手挥向床榻内侧的婴儿身上,燕箫连忙抱住阿筠闪身避过,眸色阴寒……
  棍刑,师生历劫
  更新时间:2013-10-12 0:20:53 本章字数:3405
  顾红妆掌风凌厉,燕箫墨发翻飞间,眉目间透着蚀心的寒,透骨的冷。
  发丝如刀,刮在阿筠的脸上,带来丝丝缕缕的疼,宛如细碎的银针凌空射来,杀意无限。
  阿筠也是在这个时候才意识到,顾红妆适才是真的想杀了他。
  顾红妆出手的瞬间,凤夙没有惊慌失措,更没有愤恨交加,她不动声色的坐在那里,她知道燕箫会出手的。
  没有原因,就那么深深的笃定着。
  他虽说心狠手辣,但对阿筠,却是真心喜欢,一个人眉眼间的神态通常是骗不了人的,尽管这个男子早已把演戏当成人生的一部分,可她仍愿意相信他这么一次。
  她告诉自己,仅此一次,若有下次,她不会把阿菊的生命交到这个男人的手里,哪怕他是阿筠的父亲。
  “怎堪下此狠手?艾”
  宛如惊雷之声在房间里响起,瞬间便震惊了顾红妆,她身体紧绷,微微张嘴,似是不敢置信的看着燕箫。
  燕箫出声,话语狠冽,针对的人不是旁人,而是他一向敬之、爱之的夫子,怎能不让顾红妆惊,顾红妆痛……
  凤夙不知何时站起了身,静静的看着顾红妆和燕箫。
  他们目光相对,又哪来的目光相对?
  燕箫盯着顾红妆,眸光清冷阴戾。
  顾红妆“看”着燕箫,收回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似是怕被人窥探情绪,蓦然背在身后,殊不知凤夙站在一旁,将一切尽收眼底。
  顾红妆手指扭曲紧握,仿佛手心里紧紧攥着什么东西一般,那般用力,以至于骨节发白。
  凤夙想,在这一刻,顾红妆心里应该是天人交战吧?爱恨交织,痛不欲生?
  眸光淡淡的落在燕箫身上,他眸色猩红,护着怀中的阿筠,杀机隐现,但却迟迟没有动手,似乎心有较量。
  隐忍着,痛恨着,不甘着,可最终只能化为无可奈何。
  这样的神情,凤夙曾经在燕箫脸上看到过。
  那是多久以前发生的事情了,那时候燕箫还是不受宠,处处受人排挤的六王爷,那一年他十五岁,她十九岁。
  师生相处一年,她却觉得这孩子难相处的很,性格孤僻是一方面,寡言阴毒又是另外一方面。其实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会伪装,他在她面前尊师重道,性情谦逊,但人后却判若两人。
  若不是事先知晓他的为人,她大概会自此以后对这个孩子敬而远之,有心疏离。
  其实,她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好,跟他相比,她比他还要阴狠无情,多疑敏感,很难轻易就相信一个人。
  性情相近,方能少却诸多麻烦,她并不希望辛苦扶植的太子爷,未来燕国帝君软弱成性,畏惧生死,厌倦鲜血。
  只有嗜血之人,才能笑看尘世厮杀,面对血染白纱,兵临城下,依然可以不动声色,镇定自若。
  她扶植他,却不完全信他,防备之心时常有,不敢有松懈的时候。过河拆桥,事后诛杀有功之臣,儿时见过不少,谁又能保证她辛苦喂养的究竟是不是一只白眼狼呢?
  那一年,燕清欢过生辰宴,燕箫原本身体抱恙,毒素加重,不便前往,但那样的场合,帝君都出席了,他身为臣子和兄弟,若是不去,只怕又要落人口舌,无奈之下,只得更衣前往。
  那日,少年清冷雅致,一袭墨色长袍,尽披肩头的黑发难得用玉冠束上,打开门时,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庭院中等候多时的她。
  合欢树下,她看着他,微微敛眸轻笑。
  他轻轻的咳,笑了笑,从她身边走过,外面车马早已等候多时。
  那天,少年背影挺拔修长,笑容极为清晰明朗,他……很少这么笑过。很多年以后,她几乎再也没见他这么笑过。
  那天,他和她一路无话,只在下车的时候,他立在马车下,朝她无声伸出了手。
  她最终没有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她说:“不妥。”
  他没看她,只淡淡的笑,轻声呢喃,似是自语,又似是在说给她听:“确实不妥。”毫无眷恋的收回手,瘦削的身形已率先走进了四王府。
  那时,四王爷燕清欢深得帝君器重,但凡府中用度皆是最佳,巴结阿谀奉承之人数不胜数,一个生辰宴几乎惊动了整个帝都。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有心看众皇子笑话,尤以处境最为艰难的燕箫为甚。
  燕箫所赠之物,跟他人相比,确实低廉,亲手所绘书画一幅,描绘的是沙场烽烟,燕清欢身穿戎装,驰骋沙场,霸气凛然。
  明明是一幅上佳画作,偏偏被白玉川“鸡蛋里挑骨头”,他对原本龙心大悦的帝君说:“六王爷这画虽说画的很好,无从挑剔,但寓意却极为大不吉。今天毕竟是四王爷的生辰,六王爷却送沙场厮杀图,刀血晦气……”
  白玉川话语适可而止,但其间深意足以令帝君多想发怒了。
  那日,帝君不顾满朝文武和内侍家眷在场,将燕箫画作撕毁,罚他长跪酒席之间。
  虽没冷言冷语,但众人眼神却如刀如剑,他人饮酒欢笑,唯有他长跪不起。
  少年面色无波,除了苍白,再无他色。
  李恪将此事说给她听,她从女眷区匆忙赶至,便看到他孤傲的身影,直挺挺的跪在那里,周遭欢笑似乎与他无关,虽跪却傲气凛然。
  那一刻,心竟柔软了几分。
  那日,她步入酒席之中,跪在了他身旁,她对高高在上的帝君说:“此画乃臣下所绘,还请皇上降罪。”
  满朝哗然,纷纷看向她和他。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声音虽虚弱,却字字咬的很吃力。
  “夫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无谓轻笑:“你要明白,我丢脸不算什么,但你的脸不能丢。”
  他忘了他和她均在众目睽睽之下,就那么震惊的看着她,眼中似乎有波光一闪而过。
  帝君看着她,如果说之前帝君看上了她的貌,那么那一次帝君就是看中了她的才。
  帝君不信,命侍从备了纸墨,命她画出一模一样的沙场画作,若是稍有不实,便以欺君之罪处之。
  她起身的时候,他抓住她的手,沉沉的闭上了眼睛:“现在跟父皇求饶还来得及。”
  她笑:“学生骨气高风亮节,身为夫子焉能贪生怕死,未战先败?”
  他眼眸深深的看着她,终是松开了她的手,似是释然一笑:“你且去吧!若是画不出,夫子前脚走,学生定当后脚跟着。”
  她开玩笑:“跟着我做什么?”
  “一起做个伴,定不让你孤独而去。”
  她凝眸看他,终是甩袖走向庭院中,那里早有笔墨等候多时。
  提笔,落定,不到一盏茶功夫,一幅沙场戎马图赫然出现在纸上,白玉川上前反复看了好几次,终是悻悻放下,沉声道:“皇上,一模一样。”
  那日,帝君看她的眼神怪怪的,后来的后来也便有了纳她为妃之意,不过这是后话。
  燕箫不用再跪,可她刑罚并不低,棍棒二十,略作惩戒。
  岂止是略作惩戒?每一棍打在她的身上,她都咬牙忍着,趴在那里,她看到燕箫立身人群中,目光猩红,但却执拗的看着她,她将脸埋在双臂间无声的笑。
  二十棍,她受得,受得……
  那天,马车里,他紧紧的抱着她,让她趴在他的腿上,一路无语。
  寒意裹身,蔓延至心,恨意大概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悄悄滋长的。
  两年后,她已经忘了当年棍棒打她之人,但他却清清楚楚的记得,不但记得,而且他将那些人的双手悉数砍了下来。
  黄昏,落日满霞,两双手摆列在她的面前,她靠着廊柱,盯着那些手,片刻失神,她说:“你一直都记得?”
  “不敢忘。”
  也就是那天,他说:“夫子,自此以后再也没有人敢伤你我分毫,若伤之,我必让那人生不如死。”
  如今,假的顾红妆窃了她的命魂,他能容忍至今,只因顾红妆尚未触及他的底线,一旦捅破,也难怪他会发怒了。
  那个底线,原来是他的夫子,现如今又多了一人,那便是他的亲生骨肉——阿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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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顾红妆眉头紧蹙,手紧紧的抓着胸口,似乎为了防止心痛蔓延至全身。
  盯着她,病弱男子薄唇微启,话语寒凉,一字字重复道:“夫子,怎堪对我身边之人下此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