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秦昭纠结地站在床前,想着把所有柜子推到,和案几拼在一起凑合一晚上的可行性有多大……
  可行个球啊,院子里咋没种棵树呢?她去树上睡一晚也比睡柜子强吧——不,柜子还是好一点,不用担心睡着从高处掉下来。
  “昭,怎么了?”
  “先生,我大概无处可睡了。”
  孙膑撑着手侧支,半起身子,垂下的黑发在床上蜿蜒成溪。
  他见秦昭不再多言,身边的寝衣也只有一件,便知屋中再无多余寝具。
  怔愣片刻,取舍并没那么困难。
  孙膑向秦昭招手,见人过来俯下身子听他说话,轻拽她的手让她倒向自己。
  正如他所料那般,秦昭被惊到,双手就撑在他的脸侧,刹住身没有碰到他。
  有一丝丝疼痛……孙膑猜想,自己的头发大概断了几根。
  “挪动我——
  “昭不必犹豫,亦可卧床休息。
  “请昭信我,膑非多口多舌之辈,此等残躯,亦不能行欺人清白之事。”
  他怕这些长句超出她理解的范围,又拾起她的一只手,在她手心里不带半点轻佻地写下全部的字词。
  “昭可与我划线而眠,若膑过界,任由昭处置。”
  秦昭脑子轰地炸了。
  ——对着这样的人,她一点拒绝的话都说不出。
  第12章
  话都说道这份上了,再扭扭捏捏犹豫斟酌,就辜负孙膑的一番用心了。
  身为新时代的成年人,怎么能再这方面被古人比下去呢?二十一世纪可不能比战国还封建糟粕呀。
  秦昭有些心情复杂。
  虽然时间不长,除了手术和饭食,她似乎一直都接受孙膑关照,能为他做的反而少之又少。
  难以言说的挫败感在胸腔里发酵——不论是学习进度还是适应环境,都让她心生焦虑。
  明天,学不死人的话,就往死里学吧。
  孙膑有些好心过头了。
  明明他才是需要安慰的人,却总是收好情绪,转过来安慰她。
  即使不再从事医生这一职业,秦昭基本的理论知识还是有的:
  某人只是少了两块膝盖骨,又不是全身瘫痪——完全没必要用“残躯”贬低自己。
  况且先生只是被剥夺直立行走的能力而已,繁衍能力完全在影响范围内。
  秦昭再次被自己思维的吐槽内容惊呆,撑在他身上、盯着他的脸宛若石雕。
  孙膑躺在床榻,见她迟迟未有动作,遂又多添一把火。
  “昭如此犹豫,是耻于与膑同榻?也是,膑已是废人,面上黥字罪印,被昭厌弃实乃常情——”
  夜色越发深,油灯被过堂风一扫,抖动着快要熄灭。
  室内突然暗下来,孙膑的话音也灰暗失色。
  回过神来的秦昭,立马用手指压住他的唇。
  身下的人即刻僵愣。唇齿闭合,伤人剖心的话压回喉间。
  “先生,说什么话呢!”秦昭连忙解释,“我只是有些……有些惊讶罢了。”
  “惊讶?”
  唇上的血痂擦过她指腹的温凉,意识到过近,孙膑颔首拉开距离。顿了下追问道:“昭又为何讶异?”
  “……”
  她沉默片刻,脸上似有无奈,最后反倒是露出破罐子破摔的神情,朝他欺身而下。
  鼻息很近。
  穿堂风已经过境,油灯的火苗又一次复燃,扩出昏黄的光。
  他似乎能看清她虹膜上的纹路。“先生,你一点危急感都没有吗?对我——”
  秦昭压低声音问他。
  孙膑没有问答,只淡淡地眨了下眼。
  “危机感?昭?”
  “对,你现在这样,先生,说不好被‘欺人清白’的是你哦。”
  他似被逗笑了。
  温温和和的脸染上几分张狂,凤眼上扬的眼尾带着坦荡的快意。
  “昭,你……要欺我?”
  孙膑松松手抬起,衣袖松软滑下,露出消瘦却结实的小臂。
  手掌上攀,五指散开,停在离秦昭脖颈一寸远的位置,便不再动了。
  这只手不止能拿兵书,也握剑,习杀戮之术。
  它不仅能强拆简单的锁,能用巧力掷出飞刃,更能在一息间拧断人体脆弱的脖子。
  即使孙膑现在无法行走,对秦昭这样的女人而言,危险的人从来都是他。
  秦昭似乎连一丝威胁都没探测到,反而饶有兴趣地拍拍他的手背,对着他笑语嫣然。
  “说不定你已经不清白了呢。”
  “……嗯?”
  他愕然,手在空中停滞。
  她眯着眼指尖并不接触,从他咽喉那划向衣襟交叠处。
  “先生的衣服可是我换的哦,啧啧——”
  秦昭支起身子,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狡黠在她眼里点满了星光。
  孙膑醒悟过来,她正在与他说笑,身上的锋锐随着手臂落下散去。
  “那我要谢谢昭。至少记得‘事后’给我穿上衣服,再者也没给我穿成左衽。”
  “先生!”
  “哈哈。”
  见秦昭被噎住,拽住他的袖子用力扯了下。孙膑彻底放松地躺在床上,大笑着闭上眼。
  难得的时刻。
  穿越的少女忘了苦闷,遭难的青年片刻轻松。
  “昭是恩人,若膑身上有你看得上的……待我复仇之后,昭要什么,膑便给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