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郁楚对这个回答颇为诧异,嘴唇微张,末了只吐出一个“噢”字,而后百无聊赖地玩起了自己的指甲。
  梁絮白盯着那几根修长的手指,脑海中情难自抑地浮现出那晚在酒店里,郁楚便是用这双手握住了他,生疏地逗弄着。
  男人眼神发沉,心跳骤然加快。
  半晌,他沉声开口:“把空调开低点。”
  伍祁的声音从副驾驶传来:“三爷,已经开到23°了。”
  梁絮白咬牙:“让你开你就开,哪那么多废话!”
  郁楚:“……”
  好凶哦。
  *
  此番到达商务宴会者多为渝城的豪绅,也有少数几个明星到场,无不手持高脚酒杯,来回在富贾中斡旋。
  郁楚的容貌无疑是人群里最出挑的,有人借机对他抛出橄榄枝,想与美人共度良宵。
  不料抬头时迎上了梁絮白发狠的眼神,对方心知招惹错了人,当即歉然离开。
  有了这样的范例,自然没人敢再打郁楚的主意。
  随后梁絮白又带着郁楚与自己的几位好友打了个照面,那群阔少公子哥平日里虽纨绔,但在这等正式场合里却规矩端方,对郁楚也温雅有礼。
  宴会进行到中段时,郁楚似乎有些不在状态。
  梁絮白凑近了问他:“不舒服?”
  郁楚眉梢紧锁:“肚子疼。”
  “疼得厉害?”
  “轻微腹痛,没什么大碍。”
  梁絮白下意识瞟向他手里的果汁,郁楚徐徐摇头,“与酒水无关,可能是最近训练强度过大,引起的肌肉酸痛。”
  梁絮白面色沉凝:“走吧,我送你回去。”
  郁楚谢绝了他的好意:“不劳烦梁总了,我让晓晓过来接我就好。”
  梁絮白恍若未闻,拉着他离开了宴会。
  此时刚过八点,夜色渐浓。
  车辆开进小区,照例停在楼下。
  梁絮白把人送回家,可是郁楚的状态并未好转,梁絮白放心不下,便提议送他去医院。
  郁楚仿佛对医院有种抗拒心理,五官都在这一刻拧紧了:“我不去。”
  “娇气。”梁絮白如此点评。
  郁楚不太高兴,将抱枕贴在腹部,兀自缩进沙发角落,开始下逐客令:“很晚了,梁总早点回去吧。”
  梁絮白在他面前蹲下,抽走抱枕,伸手探向他的腹部。
  郁楚一怔,警惕地推开了他的手。
  梁絮白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给你揉揉。”
  郁楚沉默不语。
  男人得了他的默许,遂将手掌缓缓贴向他的小腹,隔着一层衣料顺时针轻柔地抚/摸。
  兴许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几分钟之后,腹部的疼痛果真有所消减。
  郁楚舒服地吐出一口气。
  紧接着,他察觉到那只按摩的手逐渐偏离轨道。
  郁楚猛然扣住梁絮白的手腕,一点一点地将他推开:“已经不疼了。”
  梁絮白对他的话保持质疑:“我不信。”
  “除非给我检查一下。”
  郁楚:“?”
  梁絮白一错不错地凝视着他,语调莫名严肃:“我二哥是医生,我可以为你做检查。”
  郁楚:“??”
  所以你二哥是医生关你什么事啊……
  第6章
  渝城因地形复杂、雾季漫长而被业内公认为最适合拍摄悬疑剧的城市。
  六月底,《荆棘之夜》在渝城开机。
  由于前两集没有郁楚的戏份,他便赶通告前往京城录制综艺。
  沐蓉给他接的那档生活类记实真人秀综艺叫《山居生活日志》,由绿意app独家播出。节目内容多以记录日常活动为主,向观众们展现出别样的乡村生活。
  这一季综艺录制地点定在京郊的一个度假村,节目组在那儿租了几套带院落的小洋墅,作为拍摄的主场地。
  本档综艺共有八位男嘉宾,导演会根据抽签的方式让嘉宾们组队,从而完成每一期的特定任务,并设置了奖与罚,用来增加节目的趣味性。
  此番梁氏旗下的几个品牌、包括梁絮白公司的某款热门古风乙游,都是《山居生活日志》的赞助商,因此房间内显眼的地方总是摆放着印有品牌logo的抱枕、杯碟碗具等,届时综艺播出时,还会在中途穿插乙游gg。
  许是最近档期太赶的缘故,郁楚每次下工之后都疲惫不堪,几乎是沾床秒睡。
  与他同组的嘉宾不禁犯惑,心道这节目也不怎么耗体力呀,郁楚怎么总在睡觉?
  偶尔想约他吃个夜宵,都不忍心把人叫醒。
  在度假村录制四天之后,第一期和第二期的任务圆满完成,明日即可返回剧组,开始拍摄洛衍的戏。
  晚上郁楚洗完澡,奚晓晓进入房间帮他护肤。
  郁楚把身子陷进懒人沙发里,眼皮困得直打架,无论奚晓晓在他脸上如何揉捏搓拿,他都没有任何反应。
  奚晓晓纳闷儿:“郁哥,你这两天精神不太好,是不是中暑了?”
  再过一周就要进伏了,暑热天气着实让人吃不消,再加上这两日在户外拍摄的时间比较多,所以出现中暑的情况也不足为奇。
  郁楚困顿不已,连声音都透着一股子迷糊:“没有,就是单纯犯困而已。”
  奚晓晓加快了护肤的动作,完成之后叮嘱道:“ok,郁哥你赶紧睡觉吧,咱们明天早上七点三十五的航班,晚上就要拍你的戏了。”
  “嗯,知道了。”郁楚抱膝蹲坐着,把脸搭在膝盖上,眼皮沉沉地合上。
  奚晓晓无奈叹息,收拾好护肤品便离开了,顺便将主灯关闭,只留一盏小夜灯。
  卧室寂静,空气中浮荡着浅浅的草木清香,似有安神的功效。
  万籁俱寂之时,放置在床头的手机骤然响起,叮铃铃的声音回荡在房间里,很快便唤醒了沉睡的人。
  郁楚睡眼惺忪地往床旁走近,待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时,浓稠睡意瞬时消散。
  响铃仍在继续,但是他却没有要接听的意思。
  十几秒后,电话自动挂断。
  但很快,对方又打了过来。
  郁楚深吸一口气,旋即接通:“爸。”
  语调平淡,听不出任何情绪。
  郁国庆的笑声在听筒里回荡着:“楚楚啊,这么晚还没睡觉?爸爸没打扰你吧?”
  郁楚靠坐在床头,眉心不自觉颦蹙起来:“正准备睡。”
  “爸爸好久没联系你了,特别想你。”郁国庆呵呵笑道,“听说你新接了一部戏,还是男二号,片酬不少吧?”
  郁楚闭了闭眼,重重地呼出一口气:“一部网剧,只有二十集,而且我知名度不高,没多少片酬。”
  郁国庆追问:“具体有多少?”
  郁楚斟酌两秒才说话:“420万。”
  电话那端的人愣了一下,随即压低嗓音,抱怨道:“怎么这么少啊?我听说有些明星单集片酬都是上百万的。”
  微顿,又道,“楚楚,要不你去找个金主吧,都进圈两年了,怎么还没水花呢?你看那些有靠山的,来钱特别快,随随便便就走红了,比别人少走许——”
  “我睡觉了,明天早上七点要赶飞机。”郁楚沉声打断了父亲的话。
  郁国庆轻笑:“好,快休息吧,别忘了把钱汇给我,你弟弟暑假要报一个钢琴兴趣班,我得给他买钢琴,下学期的学费也没着落。”
  郁楚颤着指尖掐断通讯,仰面靠坐在床头。
  他凝眸望向虚空,眼尾沾染了几许愠怒的薄红。
  郁国庆的话如同魔音萦绕在耳畔,搅得他呼吸发沉,连胃也隐隐作痛。
  五岁那年,母亲因病去世,父亲需要工作,无法照顾郁湘和郁楚,便把他们送去了外婆家,每个月给一点微薄的生活费,算是尽他父亲的责任。
  谁知次年,父亲就娶了一个超市老板的女儿,没多久便生了个弟弟,给他们的生活费虽然没断,但是约等于无。
  打从把他们送到外婆家以后,父亲便没有探望过他们一次,只是用少许生活费来维持这段关系。
  姐弟俩逐渐意识到,父亲可能把他们抛弃了,除血脉和户口本之外,他们和父亲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后来郁湘大学报了师范专业,因师范大学与高中母校呈合作关系,可为入学的学子免去四年的学费,能有效减小生活压力。
  不过作为回报,学子毕业必须返回母校任教。
  郁湘大学毕业之后便回到了高中,最开始到手的工资并不多,除去日常开支,余下的全部汇给郁楚做生活费了。
  可就在她工作的第三年,左乳被查出患有浸润性导管癌,2级,2b型。
  这对一个未婚女性的打击非同一般,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接受这个事实,然后在医生的建议下做保乳治疗。
  化疗缩小肿瘤的费用非常昂贵,一次就得1.5万。
  那时她曾向郁国庆开口,希望父亲能借给她一些钱治病,然而郁国庆一听她得了癌,担心这钱有借无还,便谎称自己穷困,用五千块打发了她。
  郁湘转而又找其他亲戚借钱,无疑是处处碰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