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而窗机下的这个位置,因为已经被发现有了攀爬的痕迹,可以肯定为另一个犯罪现场。所谓的犯罪现场,本就不单单指凶案的现场,还包括罪犯准备犯罪、实施犯罪与处理罪证的不同空间,甚至包括罪犯进入与离开有关场所的路线。但现在的这一点点小发现,自然懒得对黑猫他们表功。
  于是,我呵呵笑笑,说:“除了觉得这里有人上去过,也没啥发现,咱毕竟没你们专业!”
  黑猫便上来拍我肩膀,说:“好了好了!少说得这么酸溜溜的,说得好像咱就不是好兄弟了。”然后扭头看着我身边脸上又开始青一块、白一块起来的八戒说:“这是你兄弟吗?咋看上去要哭了一般?”
  我扭头看八戒,这没出息的露出个新闻联播里农民见领袖的表情,手脚都已不自然,不知道要摆到什么位置。我便对黑猫说:“这孙子,上午便秘吃了泻药,今天拉了一天,都快要认马桶做亲妈了,胆汁都拉出来了。”
  八戒忙憨憨地说:“是啊是啊!谢谢干部关心,下次我再不敢了!”
  黑猫被八戒弄得一愣一愣的,点点头,说:“那你确实不能乱吃泻药了……”扭头和另外那警察往墙上仔细看去。
  见八戒都要手脚发凉了,我便跟黑猫打了个招呼,往前门走去。八戒如释重负,急匆匆地跟在我屁股后面……
  8.
  到门口,西瓜和葫芦还坐在那儿低声说着话,应该是长舌般地在议论上面的命案。见我和八戒进来,便忙对我说:“刚才建伟哥和建雄哥上去了,要你也赶紧上去。”
  我应了声,往二楼走去。八戒便坐在下面,没有跟上。
  楼上建雄哥正在招呼二楼当班的服务员全部到一个包房里开会,包括小姐房里还没走的三四个小姐和妈咪小妹姐。郑棒棒和龙虾一个被安排站唯一一个客人还没走的包房门口值班,另一个站在二楼楼梯间的吧台里冒充吧台少爷。见我上来了,建雄便低声对我说:“你下面的人我就不另外开会了,都知道怎么做吧?”
  我点点头,然后建雄便进去给服务员们上课去了,无非是说些要注意低调之类的话。
  建伟哥那一会站在一号房门口,和钟大队叼着烟,不知道在说些啥?我便走了过去,建伟哥见到我,对钟大队点了点头,搭着我肩膀,往旁边一个包房里走去,边走边在骂着:“晦气晦气,怎么就出个这事。”
  进到房间里,建伟哥说:“邵波,今晚你和你的兄弟们就辛苦一晚咯,等会我会让楼下前台的也先下班,楼上客房的都安稳点别乱跑,你让你的兄弟们在一楼给我盯着,等会尸体下去,别让多的人看到。”
  说完建伟哥又朝门外看了一眼,说:“人手不够的话,要刘司令也带俩灵活的过来,一定不能让外人看到等会尸体出门上车。只要没人看到,就算明天开始这事传来传去,也都只是说说罢了,没有个根据的。”
  我点点头。建伟哥便又开始叹气,说:“邵波,依你看是啥人干的?怎么给进来的啊?”
  我心里虽然有了一丝丝的线索,但没根据,便没说出来,应付着建伟哥说道:“就是啊,这怎么给进来的啊……”
  那晚辛苦到半夜,我让哥几个在各个楼梯间傻站着,偶尔进出的人,都上前给看着点。大厅里让西瓜和葫芦俩灵活地盯着,另外还有当班的俩保安,也受了咱的命令,在那里很是严肃地行使着职责。因为知道刘司令已经醉了,便没有通知他过来。八戒被我叫到了楼上,让他在客房那两层呆着,免得这孙子看着一干忙着的警察又开始抽筋。
  一直到半夜四点多,刘科被用白布包着,抬出门弄上了车。钟大队和建伟哥在门口还说了会话再走的,何队和黑猫在包房里多呆了一会,也走了。
  我便要哥几个进一号房收拾下,这活不可能让服务员上。郑棒棒便在那骂:“哪个王八蛋,歌舞升平的日子不好过,整出这么个好事来,苦了咱兄弟几个。”
  龙虾便说:“行了行了!废话干吗?咱大半年了,就这么一次体力活,赶紧收拾好就是了。”
  大家七手八脚地把上面溅了血的沙发用白床单包着,搬到了楼下。地上的地毯也卷了起来,弄到楼下。建雄哥带着个小货车过来,把一干东西都扔上了车。
  我问:建雄哥,“这都拉去哪里扔掉啊?钟大队那边没说要吗?”
  建雄说:“咱按他们说的去做?他们还想要这东西都继续放在房间里不动呢!相片也照了,图也画了,还想怎么样呢?才懒得理他们,直接给拉到市局对他们一扔,自己研究去。”说完,建雄便坐上货车,往市局去了。
  房间里勤劳的八戒和西瓜几个,又提着水,把地给狠狠地拖了。血腥味还是很重,莎姐递了瓶清新剂要我进去喷。我拿着在一号房里倒了一墙和一地。气味便很是芬芳,把哥几个都熏得往外疯跑,还哈哈大笑。
  等到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几个人在二楼吧台前抽着烟。小妹姐居然贼眉鼠眼地过来了,跑我旁边说:“邵波啊!这具体是啥事啊?建雄哥说半截留半截的,不就死了个人吗?有啥神秘的。”
  我说:“死的人是被你下面小姐给弄死的,你还不知道吧?马上风听过没?”
  小妹姐一脸的严肃,没缓过神来,听我这么一说,居然神色凝重地说:“是哪个丫头啊?这玩笑可开大了……”
  一旁的西瓜葫芦之流便咧着嘴哈哈大笑起来,小妹姐才知道被涮了,笑着对我说:“寻老娘开心啊,邵波!”
  我也哈哈笑,说:“开玩笑开玩笑的。”
  正说着,建雄哥便上来了,大家止住笑。建雄哥反而对着我们乐了,说:“咋了,都吓蒙了?”
  大家便对建雄笑笑。建雄进了建伟呆的包房里。
  几分钟后,莎姐从那包房里出来,叫我:“邵波!进来下!”
  9.
  进到里面,就建伟建雄两兄弟和莎姐在。建伟哥说:“邵波,这几天在场子里你就给我多看着点,可别让这事传出去了。”
  我说:“知道的!”然后顿了下,我问道:“钟队他们查出啥没有?”
  建雄便接了我的话,说:“基本上可以断定是谁干的了,那个在监察局开车的李小军你认识吧?”
  我点头。建雄哥继续道:“那小子和刘科吵了架出门后,开着车就没了踪影,刚才钟队他们已经逮到这孙子了,这孙子说他去海边洗澡去了。问他还有谁可以证明,他居然说洗澡还要证明吗?这不,现在已经被钟队他们控制了,在审着呢!”
  我便说:“不会吧,小军和我同学,应该不是这么点小事就回过头来杀人的人啊?”
  建雄说:“这人啊,怎么说得清啊?据说这小子还是侦察兵退伍,身手不错,逮上的时候还要反抗呢!其他的我就都没打听到了,你们刑警队里的一个比一个搞得神神秘秘,好像多大个事一样。”
  我笑了笑。命案告破前的保密性是最关键的,自然不会和你建雄说太多。
  建伟哥吭声了:“不管他们这些,反正最好明天一早就结案,人给扔进看守所,尸体送去一把火给烧了就了事,越快结束就越快好。”
  说完建伟哥便站起来,对我扔了一句:“邵波,这几天一定要看紧点哦!”然后往外走去。到门口见建雄没有跟出去,便扭头说:“你今晚又不走了?”
  建雄讪讪地笑笑,说:“莎姐都吓成这样,今晚我就呆这边了!”
  建伟没搭理,扭头走了!
  见建伟哥走了出去,房间里就剩下我和建雄、莎姐俩男女。我自然知道自己在这不好,便也往外走。谁知道建雄哥叫下我,说:“邵波,这几天你也操心下,我觉得这事还是透着古怪,就一个包房里,不走门还有啥地方进去啊?人家李小军不可能这么轻车熟路的进来杀个人。你以前是搞刑侦的,这几天也留个心眼,帮忙琢磨琢磨呗!”
  我应了声,便出了包房门,把门给带上了。外面八戒西瓜之流还和小妹姐在吧台那胡乱打情骂俏着。我骂了两句,招呼他们分别去一楼总台,二楼吧台值班。
  这一晚就那样相安无事地过去了。
  10.
  到早上,服务员陆续过来,我们几个才歇下来。西瓜和郑棒棒他们几个都回家洗澡去晦气去了,就我和八戒回到我们在五楼的房间里躺下,胡乱说了会话,也没聊刘科死的事,便各自昏昏沉沉地睡了。一直到下午快两点,门口啪啪的敲门声,把我俩给闹醒。八戒起来,穿着个大裤衩出去开门,我看看表,叼根烟点上了。
  进来的是刘司令,依然是和咱关系很是亲密的表情,说:“还是你们几个舒服啊,住的都这么带劲,不像咱,窝在宿舍里呆着。”
  八戒便骂道:“你不是一个人住个单间吗?咱还要几个人挤在这,那几个孙子不回去的话,我们还要两个人睡一个床。”
  刘司令便坐我床沿上,露出猥琐的表情,说:“邵波,昨晚是啥事啊?听下面人嘀嘀咕咕说不清楚,你给老哥哥说说。”
  我弹了弹烟灰,说:“就是检察院的刘科在包房里死了啊,你下面那俩值班的保安没给你汇报吗?”
  刘司令说:“他们吞吞吐吐说不清楚,所以才上来问你啊。”
  我说:“司令啊!领导要我少说不说,实际上,太多的事我也不知道啥!和你差不多罢了,比你多一点,就是看到了刘科的尸体罢了。”
  刘司令便很积极地问道:“尸体什么样啊?发现的时候就没有一丝气了吗?”
  我说:“那可不,你还以为是咱人工呼吸和急救失败才死的吗?”
  刘司令点点头,说:“也够狠的啊,一刀毙命。”
  我点点头,进了洗手间刮胡子、刷牙洗脸。刘司令便又扭头对着八戒胡乱打听,八戒自然是胡乱回答。对话内容诸如:刘司令问“凶手应该是一个人吧?”八戒回答“你这是废话,难道还一群凶手坐着中巴车来杀的?”又诸如:刘司令问“为啥就杀了刘科啊?刘科人也挺面善的啊。”八戒回答,照你这么说“面善的不被杀,面相凶的就该杀吗?那咱火龙城第一个被杀的不就是你刘司令?”
  两人胡乱说着,在那哈哈大笑。
  我在洗手间自顾自地刷牙洗脸,冷不丁的察觉到不对来,便举着那牙刷,探头出去,对着刘司令说:“司令,你怎么知道刘科是一刀毙命的?”
  刘司令也扭头对我,说:“还不是这些人传出来的,还说凶器是一根峨眉刺。”
  我嗯了一声,继续刷牙。
  八戒在外面冲刘司令笑道:“还峨眉刺啊?再被你们给传传等会屠龙刀都会冒出来。”
  我洗完了脸,出到房间里,对刘司令说:“司令啊!有一点还是要跟你说说,这事领导专门交代了要低调,注意影响。你和咱兄弟聊聊就算了,你下面人你就给好好管着,少说这些。”
  刘司令说:“那自然,我也就和咱自己几个兄弟说说。”
  大家一起下了楼,我和八戒到一楼找王胖子弄点吃的。谁知道到了一楼,发现都两点了,餐厅里还客人云集,并且一看,居然都是一干民工,披着衣服,拿着白毛巾,兴高采烈地痛快吃着,桌面上盘子堆了一山高。
  我俩便走进厨房,见王胖子一头大汗,在那指手画脚地指挥着。我说:“王胖子,外面这什么情况啊?”
  王胖子瞟我一眼,说:“没啥情况!生意好呗,十二点准时来了这一百号劳动力,估计都饿了一天过来的,见是自助餐,都来劲了,冰箱都吃空了,已经出去补了一趟货了。”
  我便皱眉,说:“不是霸王餐吧?88一位,这些民工舍得花这钱?我出去看看去。”
  王胖子在后面叫回我,说:“不用去看了,是建伟哥一个好兄弟过来给建伟哥照顾生意,整个工地上的都拉过来了,单早就买了,建伟哥说了,看他们能吃多少,八千八的饭钱,就不信他们可以吃回去。”
  我和八戒乐了,往外走去,走到大堂,居然看见沙发上建伟哥和另外一个戴眼镜的秃头在那坐着。我和八戒上前打了招呼,建伟哥点点头,拍拍旁边的沙发,示意要我坐下。八戒便继续往外走,说:“哥!我一会给你带点饭回来咯!”
  旁边那秃头叼着烟正乐着,见我坐下,便说:“伟哥,还忙对吧?那我就先走咯。”
  建伟骂道:“快走快走,下次不要再来了。”
  秃头哈哈笑着,说:“有你这么做生意的吗?还不准我过来照顾兄弟你的生意。”说完,眉飞色舞地出了门。
  我问:“这谁啊?”
  建伟指着餐厅里的一干民工笑了笑,说:“我一个兄弟卢老板,今儿个就是他给我拉这一百个民工来。”
  说完顿了顿,继续道:“邵波,刚才钟大队给我打了电话,说昨晚抓的那开车的嫌疑是有,但那小子死活不肯承认。这事自然是不肯承认了,钟大队他们也太没啥手段了。然后给我说晚上要过来搞个啥模拟。”
  我便插嘴道:“是侦察实验吧。”
  建伟哥点头,说:“就是叫这啥实验什么的,我把他给说道了一顿,但还是给答应下来了,毕竟人家也是职责所在,不过我要他答应了我,动静弄小点。晚上建雄也会在这,建雄没你懂事,到时候你也帮看着点,别弄得太人心惶惶的。”
  我点了点头。
  这时身后热闹起来,一百个民工把整个餐厅给吃得一片狼藉,叼着烟,含着牙签出来了。一边还骂骂咧咧地说:“肉切这么小,这城里人就是不实在,土豆都切得不够塞牙缝的,都不给烧熟就给胡乱拌拌端出来,(他们说的是土豆沙拉)太不地道,太不地道,下次就算还是老板买单,咱也不来了!”
  建伟哥在上面坐着,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听着,喃喃地说:我咋就和这姓卢的给当了兄弟呢?
  门外几台东风车发动了,一干民工们如犯罪分子游行般,上了车后面的斗,兴高采烈地绝尘而去。
  多言:
  犯罪现场查勘人员的组成,一般为侦查处、科、队长带队,负责指挥。参加人员不能多,一般都是普通刑警为主。而命案需要派出法医;纵火案需要派出消防官兵;技术案就需要该技术方面的专家参加。
  而大家一般见识得多的影视作品里的法医,在现场法眼瞟过,便肯定地说“死者是死于12点至1点之间,具体时间需要我在解剖后才能确定”这般的话,就是完全的扯淡,是对刑侦工作的不负责任。因为影响估计死亡时间的因素是非常多的,包括内在的如死者死前有无打斗,有无酗酒,有无败血病病史等;外因如现场温度、湿度、通风情况等,都能影响到能估计死亡时间的各个推论论点。
  如尸斑,一般是在死者死后1-3小时开始出现,6-8小时开始成为大块的外皮紫红色片状呈现。但有败血病的老人,却是不可能出现尸斑的;尸体被移动过的话,尸斑又会出现在不同处进行不同的沉淀过程。
  又比如尸体的冷却,一般是每小时1.8度的下降。到6-8小时的时候,冷却速度才有改变。但依据这个规律,需要考虑的外因又包括死者是否裸露或室外温度情况的计算,甚至肥胖的与瘦小的死者,数据又有很大的偏差。而死前有激烈搏斗的,死时温度甚至还要高于37度。
  再深入到尸体解剖,胃里食物来分析,就更加扯淡了。肠胃功能因人而异,需要计较的因素更多。而之所以需要依据胃里残留食物来分析,主旨只是依靠有无食物,以及食物的消化程度来推断是在午饭或晚饭前后,得出个大体时间段来。
  当然,本案不需要对死亡时间的推断。做以上注释,旨在鄙视一干影视与文学作品对事实的不严谨罢了。
  第三章 嫌疑人
  11.
  在1996年刑事诉讼法修改前,犯罪嫌疑人都是称呼为人犯、犯人的。也就是说,小军在分局呆的那两天,身份比较憋屈,叫犯人。
  而那会儿,该犯人还在局里给羁押着,并且没有对王法投降,说什么都不肯招。这边的我,脑袋里装着各种假设与疑问,又想着这一切似乎并不关己,应该挂起。
  下午一干兄弟们便陆续回到场子里了,表哥和大家热情地套近乎,嬉皮笑脸地打听着前晚的事。大家难得地万众一心,叼着表哥递的烟,表情做正义状,都不肯对前晚的事情对他说啥,急得这孙子搔首弄姿的,很是猴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