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顾君若道:“人都会同情弱者,陛下不是圣人,也不能免俗,而你和江怀,他被打时是弱者,但在你离开京城时,你才是弱者。”
  “何况,江怀还不是你打伤的,就算一开始陛下不知道
  此事,过后也会知道,你被放逐出京城已经是很大的惩罚,又是来义县这样的地方,偏江家还拿住此事不依不饶,我想,你一开始的折子一定被江家拦了。”顾君若道:“江家手这么长,陛下不会高兴的。”
  “而且,义县的百姓也是陛下的子民,义县灾情这样严重,陛下也不免心软。”
  韩牧就转了转眼珠子,“那等江怀来了……”
  “你和贺子幽最好老实些,不要再犯,”顾君若道:“陛下已经因为此事训诫过你们,你们再犯,那就是不把陛下放在心上,闹到京城,江怀怎样我不知道,你和贺子幽一定讨不到好,特别是贺子幽。”
  “为何?”韩牧不服气道:“关子幽什么事,是我自己想要和江怀过不去。”
  “因为第一次江怀是贺子幽打伤的,而你是顶罪的,第二次他要是还参与其中,你觉得陛下会对他有什么好的看法?”她道:“虽然他没想过入仕当官,可被皇帝所恶到底不好,所以哪怕是为了他,你也收敛一些。”
  韩牧不服气的哼了一声,但还是应了下来。
  顾君若已经把桌子上的公文翻了一个遍,对待处理的事心中有数了,她全都丢在一旁,摸了摸头发,发现已干便起身,“睡觉吧,明日早起,江陵府既然拨款赈济,那你就要尽快安排人去把钱取回来。”
  钱只有到了自己手里才是安全,不然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
  韩牧应了一声,他往窗外看了一眼,见天色已暗,就把竹帘放下挡住蚊虫。
  他扭头看向顾君若,只见她走进屏风里,正在脱外衣。
  隔着一道屏风自然是什么都看不见,但灯光将人影照在屏风上,隐隐绰绰的,反而更引人遐想。
  他转开目光,干脆伸出手去将窗关起来,他道:“等江怀到了,你不要见他。”
  “我见他做什么?”顾君若爬上床躺好,将薄被盖在肚子上,轻轻闭上眼睛道:“我与他统共没见过几次面,又不熟。”
  韩牧翘了翘嘴角,道:“我是怕他欺负你,我自然知道你与他不熟的。”
  第七十七章 嫉妒
  江怀的腿伤没有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贺子幽的一脚只是让他骨裂,当时诊治的太医是贵妃派来的,所以他们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虽然不是骨折,但江家依旧认为伤筋动骨一百天,实在没想到皇帝会让江怀押运义县的赈灾粮和沔州驻军的军粮。
  永平侯不傻,略一思索便知皇上是不满了。
  有些事情,皇帝不想知道的时候,自然很好瞒的,可他一旦想知道,便瞒不住了。
  韩牧的折子是永平侯示意压下的,因为挑拣折子的是他的人,他以为折子已经压下去,毕竟永安侯在那里面可没人脉。
  却忽略了顾宏,也是,韩牧到底是他女婿,他不会完全坐视不管。
  这次朝廷能给义县拨出这么大一笔赈灾粮,不就是他这个户部左侍郎力挺吗?
  永平侯亲自送次子出京,看到牛车上堆积的粮食,他叮嘱道:“怀儿,这批粮草里还有沔州军的粮草,你要小心知道吗?”
  江怀沉着脸点头。
  见他脸色不好看,永平侯道:“韩家和顾家这次并没有占到便宜,他们是替韩牧要到了赈灾粮,但我们也替你二叔拿到一批粮草。”
  江怀心中不安,“父亲,陛下钦点我为督运官,是不是生气我的伤……”
  “不要多想,”永平侯打断他的话,道:“你姐姐还在宫里呢,怕什么?”
  他道:“到了义县你不要去招惹韩牧,那小子混得很,天不怕地不怕,又不知轻重,再伤了你就不好了。”
  江怀冷哼一声道:“我怕他吗?二叔就在沔州。”
  在江怀看来,在义县对付韩牧可比在京城好,在京他需要顾虑许多,但在义县完全不必。
  永平侯皱眉道:“你从小读书,武艺疏松,怎么打得过韩牧?就算你二叔在沔州,距离义县也有一定距离,他要是不管不顾动起手来,你二叔就算能事后找他报仇,事情也已经发生。”
  永平侯不悦的看着他道:“当初在韩牧婚宴上你就不该闹那一出,将自己处于险境中。”
  永平侯虽然一再压制韩牧,但他心底知道,这事儿错处在他儿子江怀身上,要不是他嘴坏先撩拨韩牧,贺子幽怎么会动手?
  不过江家趁此机会抢了韩家一个职位,永平侯这才没训儿子。
  他不训,不代表他做的就是对的。
  永平侯严令道:“总之去了义县,你老实些知道吗?”
  江怀青着脸应下,
  永平侯道:“把赈灾粮送到义县后就去你二叔那里,送完粮草就回京,不得在外耽误。”
  江怀垂下眼眸应了一声,然后让小厮扶着上车。
  虽然太医说他的腿好了,走路不成问题,只要暂时不跑跳就可以,但他依旧觉得还没好,动作间小心翼翼。
  坐上车,粮队便继续朝南行驶。
  从京城到江陵并不是很远,不过因为他们押运粮草,所以速度比当时韩牧带伤去赴任还要慢。
  速度慢,又只能坐在车中,江怀就忍不住想起韩牧来。
  他和韩牧年龄相当,家世相当,韩牧是永安侯嫡次子,而他爹是永平侯,亦是嫡次子。
  所以俩人自一出生便被人拿来对比。
  小时候,所有人都喜欢韩牧,觉得他粉雕玉琢,人又活泼可爱,他和韩牧站在一起,总是被忽视的那一个。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他们十二三岁上,那时候韩牧越来越调皮,独爱弓马武功,不喜欢读书。
  但他们武将世家死太多人了,加上三国边界除了偶尔小打小闹外,很少再有大的战事,功勋之家都想从文,改掉以武出仕的途径。
  他们家,大哥已经习武,进军中历练,所以来不及了,就把所有希望放在他身上;
  永安侯府也是一样的情况,韩牧的大哥韩瑞已经以武入仕,所以韩牧也被寄以厚望。
  他们两个启蒙就是同一个学堂,同一个先生,后来他越学越好,把韩牧远远的抛在后面。
  但大家依旧更喜欢韩牧,凭什么,就凭他那张脸吗?
  一直到这两年,
  他纨绔的名声越来越盛,每日逃学旷课,顶撞先生,这才惹人厌烦起来。
  而他读书越来越厉害,虽不敢说是京城第一,但同辈之中,就没几个人能胜过他。
  这一次,不管是先生还是那些世交叔伯夫人们都转而夸起他来,再有人将他们放在一起对比时,夸的人就成了他。
  他以为,接下来的人生里,他不会再输给韩牧。
  他怎么会输呢?
  十年寒窗苦读,怎么也比只会舞蹈弄棒,每日骑马玩乐的韩牧强吧?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和韩牧同时向顾家提亲,顾君若会选择韩牧,而不是他?
  不错,他知道,选择韩牧的不是顾宏,而是顾君若。
  外面的人都以为韩顾两家的婚事是父母之命,只有他知道,他拦过顾宏问原因,虽然他未曾明说,但选择韩牧的不是他,而是顾君若。
  为什么要选择韩牧呢?
  就因为他那张脸吗?
  江怀转着手中的茶杯,脸色越来越阴沉,小厮来福跪坐在一旁,低着头不敢言语。
  而此时,义县里,难得睡一次懒觉的顾君若抱着被子起身,呆呆地坐了一下回神,掀开被子出来,便见木榻上的被子已经叠好,韩牧不知去了何处。
  她正要转身回去穿衣裳,韩牧就一身劲装跑跑跳跳的进屋来,看到她就笑起来,“起了?顾大才女今天可是睡懒觉了。”
  顾君若见他额头有薄汗,离她还有五步远呢,她就能感受到他身上不断冒出来的热气,便问道:“你做什么去了?”
  “练剑,”韩牧道:“自来了义县,许久不练,上次在江陵府差点叫人砍了,正好今日早起,也没人催着我去看公文,我就练剑去了。”
  韩牧旋身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他畅快的呼出一口气道:“还是练剑和骑马舒服,你整日看书,不无聊吗?”
  顾君若转身回屏风后,拿起一旁椅子上的衣服穿上,随口回到:“不无聊,书中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第七十八章
  韩牧就看向她来回翻动的那几本书,道:“一会儿我带你去买书吧。”
  他道:“我们出来得匆忙,你都没带几本书。”
  顾君若抬头看向他,“你送我?”
  买书的钱他还是有的,韩牧点头,“我送你。”
  顾君若翘了翘嘴角,颔首道:“好。”
  韩牧看着她脸上的笑容,咽了咽口水,等她离开就翻箱倒柜的找起来。
  端了水来给他重新梳洗的小北见状,连忙问道:“二郎,你找什么呢?”
  “钱,家里寄来的钱你收在哪里了?”
  小北在一个箱笼下摸出一个盒子,还往外看了一眼,“您不是说这钱要省着点花,只留待关键时刻吗?怎么这会儿就用?”
  贺子幽带来的钱,韩牧手很松,一部分“借”给县衙,剩下的则给顾君若管着,算作家用。
  盒子里的这些是他们偷偷藏起来的,就是预备将来不时之需。
  用韩牧的话是,总不能让夫人操心养家的事吧,之前让夫人拿出体己,韩牧可是好一阵脸红和不自在。
  韩牧在盒子里摸出两锭银子塞进怀里,“我有用,剩下的都收起来,省着点儿用啊。”
  小北:“……二郎,您记不记得,在江陵府的时候您曾经和我借过一小锭银子。”
  韩牧:“记着,等回到京城我就还你。”
  小北:“还得回京城,现在……”
  韩牧就合上盒子,断绝他的目光,“现在没钱,这些钱是预备着急用的。”
  他顿了顿后道:“其实也未必需要等到回京,江怀不是要送赈灾粮和赈灾款来了吗,那我们县衙就有钱了,我之前借给县衙的应该能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