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啧啧啧,小伙子桃花运不远了啊。”史一飞调笑着,一胳膊搭在韶宁和肩头,“哪家姑娘这么大胆啊,居然主动跟你示爱?”
  “不不不……没没没……告告告辞!”韶宁和惊出一头冷汗,结结巴巴地告别了史一飞,便往自家宅院奔去。
  【注】本文背景架空,文中出现的官制、绘画、诗文等全是借用历史。还是那句话,考据党们看此文请调整心态,纯娱乐罢了,切勿较真。
  第十九章
  韶宁和一进门,就看见伶舟和万木两人有说有笑地蹲在院子里侍弄花草。
  他一路上跑得气喘吁吁的,也来不及跟万木打招呼,抓了伶舟的手便冲进书房里去了,徒留万木一个人蹲在原地,望着书房砰然关上的房门眨巴眨巴眨巴眼。
  伶舟见韶宁和反手锁上了房门,莫名其妙地问:“少爷, 什么事儿呢这是?”
  韶宁和从怀中掏出那张已经被他揉得皱巴巴的纸:“伶舟,这诗……该不会是情诗吧?”
  “这是情诗啊。”伶舟答得不假思索。
  “不,我的意思是……之前我遇到一位同僚,他说人只有在喜欢对方的时候才会递情诗,我心想,你怎么可能给我递情诗呢是吧,他那玩笑开得……啊哈……”
  “没错啊,就是他说的那个意思。”
  “……哈?”韶宁和笑不出来了。
  伶舟睁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特无辜地看着韶宁和:“就是你那位同僚说的那个意思,我这是在给你递情诗来着,少爷,你还不明白么?”
  “可……可是……”
  “少爷,你是想说,我是男人,你也是男人,男人怎么可以喜欢男人,对吧?”
  韶宁和想说的都被伶舟说完了,于是只有点头的份。
  伶舟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眼中渐渐泛起一丝委屈:“少爷,你难道忘了,我原是什么身份的了么?从你将我从死亡边缘救回来那一刻,你便应该知道,我是个从小倌馆里逃出来的伶人,一直以来我接受的训练都是如何取悦男人,如今我真的喜欢上了男人,这很奇怪吗?”
  韶宁和认真地想了想,叹了口气道:“的确,你喜欢男人也没什么过错,是我思虑不周,伤了你的心,对不起。”
  伶舟苦笑了一下:“少爷,你不必跟我道歉,是我自己唐突了。我原不该跟你挑明的,但是我心里喜欢你,就忍不住想告诉你……所以我才会一时冲动,写了那样的诗给你,总希望你能明白我的心意……”
  伶舟说着,垂下头,声音渐渐低了下去,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人根本说出狠心的话来拒绝他。
  韶宁和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事关自己,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对方,原本还想像个兄长一样伸手拍拍他的肩膀,但一想到伶舟对自己有意,他又尴尬地缩回了手。
  “伶舟,你别多想,虽然我不喜欢男人,但是我也不会因此而讨厌你。你从小生长的环境比较特殊,会造成你这样的性向也不奇怪。我不会看你不起,你也不要看轻了自……”
  他话未说完,忽见伶舟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轻轻碰了一下,随即又羞涩地退了回去。
  “……”韶宁和怔在原地,一时有点懵。
  “讨厌么?”伶舟盯着他脸上神色的变化,小心翼翼地问。
  韶宁和还在发懵,无知无觉地摇了摇头。
  “不讨厌?”伶舟脸上渐渐露出笑颜,略带希翼地问,“那就是喜欢咯?”
  韶宁和忙又摇了摇头,中止了运转的大脑思维好不容易才重新启动起来,他搜肠刮肚地思考着该如何做才能有礼有节地拒绝伶舟。
  “不讨厌,也不喜欢?”伶舟见他一直摇头,苦恼着皱了皱眉,“那就是没感觉咯?”
  韶宁和还来不及想出令自己满意的应对之策,便见伶舟又凑了上来。
  “那就再来一次好了。”伶舟说着,双手轻轻托住韶宁和的两颊,闭上眼一脸虔诚地正面亲了上去。
  这一次,韶宁和明显感受到了对方唇瓣传递而来的温润糯软的触感。
  “唔唔唔唔……”韶宁和终于回过神来,下意识将伶舟推了开去。
  伶舟向后趔趄了两步,脸上掩饰不住受伤的表情:“少爷……你还是讨厌我了……”
  韶宁和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最后把心一横,正色道:“伶舟,我不是讨厌你,但是这不等于我能和你亲……亲那什么。你现在年纪还小,可能还搞不清楚究竟什么是喜欢,再过几年,等你再长大一些,或许你就能遇到能让你心动的姑娘了。总之,今日你我之事……以后休要再提。”
  万木见两人在屋里呆了半晌都没有出来,不禁有些担心,于是蹑手蹑脚地走到书房外的窗台边,企图偷听些只言片语。
  就在此时,门被大力打开,只见韶宁和沉着脸,步履匆忙地走了出来。
  “万木。”他见万木猫在一旁,便唤住了他。
  “啊……啊?”万木做贼心虚,赶忙立正站好。
  “我出去有点事,今晚……”他说着,回头看了伶舟一眼,随即又避开了对方的视线,“今晚我就不回来吃饭了。”
  “……哦。”万木虽然摸不清状况,但还是乖乖应了。
  他一直目送韶宁和离开,才凑到伶舟身边,低声问道:“伶舟,少爷那脸色……不太对啊,你们俩闹僵了?”
  伶舟看了看韶宁和离去的方向,一脸怅然:“也许,是我不小心惹少爷生气了,他都不愿意看到我了。”
  “你到底怎么他了啊?”
  伶舟摇了摇头,无声地擦拭眼角泪星。
  万木在一旁干着急:“少爷刚才……是不是欺负你了?”
  伶舟看了他一眼,眼波流转:“你别瞎说,没有的事。”
  “那他为什么一回来就把你拽屋子里去了,还把你惹哭了呢?”
  “那是因为……”伶舟欲言又止。
  “因为啥啊?”万木是个急性子,恨不得把伶舟的嘴巴撬开一次听他说完。
  “少爷他……哎,还是不说了。”
  万木急得都快拿头去捣墙了。
  “总之万木,”伶舟突然握住万木的双手,一脸无助地看着他,“万一日后少爷厌烦我了,希望你能帮我跟少爷说说好话,求他别赶我走,好么?”
  “少爷不是那样的人!”
  “我是说万一,万一到了那一天,你能帮帮我么?”
  “好……好吧。”万木虽然丈二摸不着头脑,但终究耳根子软,禁不住伶舟这样软语相求,只好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就算少爷容不下你,还有我万木呢,我总归不会让你无家可归的。”
  “万木,你真好。”伶舟掩面感动不已。
  “哎嗨嗨……”万木经不起夸,不知所措地笑了笑。
  他却没有看到,伶舟掩面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在掩饰嘴角得逞的笑意。
  经过初步试探,他基本可以肯定,韶宁和对断袖之事并不歧视,也不算太排斥,只不过当发生在自己身上时,碍于礼教及传统观念,暂时无法接受罢了。韶宁和接下来会对他采取回避的态度,也在他料想之中。
  这对于伶舟来说,已经算是一个良好的开端了。虽然刚开始下药猛了一点,但是以后的日子还长,他还可以慢慢来,一切皆有可能嘛。
  但为万全起见,他还是在万木那里下了双重保险,万一哪一日他将韶宁和逼急了跟他翻了脸,至少有万木在,还能有转圜的余地。
  第二十章
  韶宁和离开家门,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突然哑然失笑。
  那明明是他的家,现在反而搞得他自己流落街头,他这是何苦?
  但是一想到回去就要面对伶舟,他便头皮一阵发麻,那种令人难忘的温润糯软的触觉,每每回忆起来,便像柔韧的藤蔓一般,悄无声息地滋长出来,在他的唇瓣萦绕不去,甚至细细密密地渗入他的肌肤。
  这世界上有一种人,生得美艳动人不可方物,品尝起来的滋味也是销魂蚀骨,世人即便不爱他,也会被他迷得晕头转向。显然,伶舟便是此中翘楚。
  他想到此处,闭上眼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将这一丝旖念压了下去。
  再度睁开眼时,他的双眸又恢复了以往的清明。他环视了一下四周,身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颇令人心烦。他琢磨着,既然无处可去,那便还是先回议郎阁呆着吧。
  韶宁和一踏入议郎阁,便瞧见许忠和吴洪生两位议郎聚在一处低声谈论着什么。
  察觉有人进来,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停止了谈话,转头戒备地看了过来。当发现进来的是韶宁和时,他们都面露讶异之色。
  “韶议郎,怎么又回来了?”较为年长的许忠笑着与他打招呼,心中却在纳闷,例会不是一个时辰前散了么,这韶议郎去而复返是什么意思?
  “哦,我……我就闲着无事,来找些书看。”韶宁和一边往书架的方向走去,一边道,“是不是打扰你们了?抱歉,我取了书便走。”
  “不打扰,不打扰。”吴洪生摆手道,“我们也是无事瞎聊。”他顿了顿,突然压低了声音道:“韶议郎,可否过来一下,有事请教。”
  “什么事?”韶宁和依言在他们身旁挑了个空座坐了下来。
  “韶议郎,听说,你当初迁入繁京,是因为丞相大人的举荐?”
  “呃,是。”韶宁和自己从未向同僚宣扬过此事,但所谓纸包不住火,一个知道了,所有人都知道也是迟早的事,这也没什么好遮掩的了。
  吴洪生又问:“恕我冒昧问一句,你与丞相大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唔……丞相大人入仕之前,与家父略有些交情,后来家父病故,丞相大人念在往日情分上,便顺手提携了我一把。”韶宁和自来繁京之前,便已编好了这套说辞。
  “那你父亲原是……?”
  “是个商人,在文锡郡做些小买卖,不足挂齿。”
  两人听他如此说,猜想韶宁和也不过是个看到闻守绎高升之后前来攀附的故交后人,也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
  倒是韶宁和,故作好奇地问:“二位议郎,为何有此一问?”
  “哦,就……随便问问。”许忠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
  但是韶宁和知道,他们会突然这样问他,必定是在试探他与闻守绎的交情深浅。只是不知这试探的背后,又藏着怎样的深意。
  而这两人三缄其口的模样,只怕就算想要探究,也探究不出什么东西来。韶宁和默默打消了追问的念头。
  “如果没有别的事,那么我先告辞了。”韶宁和站起身,朝他们作了一揖,二人也忙笑脸相送。
  韶宁和走出门,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四处转了转,又转回门外,贴着墙面,侧耳倾听里面动静。
  果然,许忠和吴洪生又窃窃私语地聊开了。
  吴洪生:“许议郎,今早那事儿……您看,会不会真是丞相幕后指使?”
  韶宁和一听“丞相”二字,便立即提高了警觉,不由更专注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