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我为什么要对你说?”佩雷斯不爽地说道。“你也会和他们一样,认为我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而已,你滚开。”
  “不,也许我可以试着听听,反正你也没有诉说的朋友。”伊迪丝走了过去,坐在路边的长椅上,他像是把周围的人都看作是敌人,浑身冒着刺,她继续说道:“我只是个外国人,不了解你之前的事情。”
  佩雷斯按捺住想要逃跑的心,他坐到长椅上,坐到她的身边,试探性地看看她,她的神情不带一丝嘲笑,这让他安心了点。她说的对,她什么都不知道,对他没有先入为主的印象,还很友好,上次还帮助了他,他不该那么对她。
  伊迪丝鼓励地看向他,被那双浅蓝色的深邃眼眸注视着,佩雷斯不自觉地说出了话,“他嘲笑我的口音。”
  口音?伊迪丝歪着头继续看着他。
  佩雷斯嘟囔道:“维克特那小子嘲笑我的口音是乡下的,他还学我说话,我忍无可忍,才揍了他。”说完这些,他有些紧张地看着伊迪丝,他刚到青训营的时候就被嘲笑过连双像样的钉鞋也没有,他向妈妈诉苦时,他妈妈一巴掌打在他脸上,告诉他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伊迪丝露出了然的微笑,“确实,我也会生气。”
  “真的?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佩雷斯盯着她,过了一会,又皱着眉,“不会的,你根本不能理解我的感受。”
  伊迪丝无奈地摊开手,“我知道这感受,你听我说西班牙语也会带口音吧。”
  “那是因为你是外国人,他们只会觉得你说话很可爱。”
  可爱?伊迪丝突然轻笑了声,“谢谢夸奖。”
  佩雷斯愣了下,随后反应过来,看着她的笑脸,他的脸颊泛起红晕,转过头,“该死,我不是在夸你。”
  伊迪丝看到他害羞的反应也很吃惊,她心情很好地说道:“其实说到底,语言只是一种工具,在交流的时候对方听懂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说哪种口音听上去比较高贵呢,根本没有这种说法。”
  “真的?”佩雷斯迟疑地看向伊迪丝,得到对方肯定的点头,他之前郁闷的心情也一扫而空。
  有个人和他站在一边,站在同一阵线中,这种感觉真好。
  他刚想牵起唇角露出笑意,嘴唇的伤口让他眉头一皱,伊迪丝拿出纸巾轻轻按在他的伤口上。
  佩雷斯抬起眼眸看她,她的神情认真,灯光照在她的脸上,让她有种柔和的美感,深邃的眼眸,挺翘的鼻子,脸很小,长相和这里的人不同,但不可否认,她很漂亮。
  他低下头,自己按住伤口。
  伊迪丝不知道他在害羞,她只是觉得时间不早了,她该回去找瑞贝卡,然后两个人回学校。
  她刚站起来,佩雷斯就抓住她的手腕,她转过头,看到他乱糟糟的黑卷发,他抬起头,别扭地说道:“上次,抱歉了。”
  伊迪丝想了一会才想明白他在道什么歉,她唇角带着笑,“啊,我知道,长颈鹿吗,你给我取的绰号。”
  她果然知道了!佩雷斯怀疑她会记恨他,不由放开了她的手。
  “我要回学校了,你也快回去吧。对了,我叫伊迪丝,我们下次见。”
  佩雷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街角,他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听到什么了?她说下次见,这意味着,他没被讨厌。
  伊迪丝,他重复了下这个人名,觉得这个名字很美妙。
  伊迪丝在同学家门口找到了瑞贝卡,她也正在找她,两个人悄悄回到宿舍,洗漱之后,躺在各自的单人床上说悄悄话。
  “伊迪丝,你刚刚偷偷溜出去了,你该不会对佩雷斯那小子有意思吧。”
  在宁静的夜里,伊迪丝睁着眼睛对着天花板,见她久久不回话,瑞贝卡更是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过了很久之后,伊迪丝才回她,“我只是觉得没有人站在他身边,刚才打架的时候,你们所有人都围在维克特旁边,他只有一个人,他太可怜了。”
  “不知道你是同情他还是喜欢他……”瑞贝卡嘀咕着,她很快陷入了梦乡。
  伊迪丝倒是觉得很奇怪,她只是做了普通的一件事,为什么要将她的举动看作是带有目的性呢。
  伊迪丝对佩雷斯说了下次再见,然而第二天他就找到她学校,他等在学校门口,找了个女生带口信给伊迪丝。
  校门口有个男生在等她。
  伊迪丝闻言,跑到学校门口,佩雷斯果然等在那里,见到她后,他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笑意。
  “佩雷斯,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找你吗,除了学校,我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佩雷斯神色无辜地说道。
  好像他说的也有点道理,伊迪丝想了想,和他走在一块,“你想去做什么?”
  佩雷斯不知道为什么光是和她走在一起就有点紧张,他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伊迪丝见他一脸茫然,拉着他的手跑了起来,“我最近才发现一个秘密基地,你和我一起来。”
  佩雷斯轻易跟上她的脚步,她的长发被风吹起的时候,他似乎能闻到一股香味,很柔和的香味,伊迪丝的味道。
  伊迪丝所说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她在学校附近闲逛的时候发现的,一处靠近树林的休息处,树木茂密,周围松树很多,再往前是一个大湖泊。
  他们随意地坐在草坪上,伊迪丝从包里拿出作业,其中有一本是关于西班牙语的,她偶尔问佩雷斯几个问题,他一头雾水,到最后伊迪丝都怀疑他会不会西班牙语。
  “因为我大部分时间都在踢球,我不怎么学习。”在女孩子面前他得摆摆谱,佩雷斯只得这么解释着。
  其实事实是,哪怕他拿着不及格的成绩单回家,他妈妈也不会太在意。
  “至少要中学毕业,你有好好学习吗?你的学校在哪里,离这里近吗?”伊迪丝好奇地问道。
  佩雷斯微蹙着眉,对于她的连环问题,声音不由变大了点,“你别管那么多!”
  不自觉地吼了她,见到她愣住的脸,佩雷斯感觉糟透了,他毁掉了一个接近她的机会。
  第6章 小丑
  好在伊迪丝并不是真正的青少年,她很大方地表示,“你不想回答就不回答吧。你最喜欢做什么,要不说说你喜欢的足球?”
  看到她没有生气,佩雷斯惊讶了,他又问了一遍,“你不生气吗?”见她坦率地摇摇头,他不由说道:“太好了!”
  “有那么高兴吗?”伊迪丝奇怪地看向他。
  “那我还能来找你玩吗?我是说,我们能做朋友吗。”佩雷斯紧张地看着女孩。
  “当然可以,为什么不呢?”伊迪丝很诧异他的问题,认为这个问题完全没必要,“对了,你几岁了?”
  “14岁。”
  “那我们是同龄,除了学校里的同学,你是我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同龄朋友,也是我来到蒙得维的亚见到的第一个同龄人,我还以为你不太友好。”察觉到他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想做出辩解,伊迪丝率先伸出手,“不过放心吧,我早就不介意那件事了,重新自我介绍下,我是伊迪丝。”
  佩雷斯望着那只白皙的手,这是女孩子纤细的手,骨架很小,看上去很脆弱,家里只有三个兄弟,在青训营里面也只有男生,他不知道如何和女生交往,第一次接触女孩子,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握住她柔软的手。
  在她的笑容中,他也傻笑了起来。
  接下去的一个星期,佩雷斯每天下午都来找伊迪丝玩,他们有时候去附近的咖啡店外休息,作为男生,佩雷斯会买汽水给伊迪丝。
  说起来他们的结识还是因为伊迪丝去超市买饮料,两个人坐在外面的椅子上边写作业,边聊天,到夜幕降临,佩雷斯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两人的感情发展迅速。
  “明天见,我会在商店门口等你。”佩雷斯和她约定明天去商店玩,那里的一楼有游戏厅。
  “明天见。”伊迪丝朝他挥挥手,她只以为佩雷斯的学校就在附近,也没有多问他。
  回到学校宿舍,瑞贝卡倒是非常好奇地问她,“伊迪丝,快和我说说,你是不是和佩雷斯在一起了?”
  “没有。”伊迪丝坐在书桌前回过头否定她,她想他们还没有那么快的发展,毕竟她现在没有心动的感觉,“我们只是朋友。”
  “哦,是这样吗?”瑞贝卡的笑容带着点深意。
  乌拉圭民族青训营,这里的设备略显简陋,四个梯队的青少年聚在一起接受训练,食宿都在一起,从四人间的宿舍走出来,就来到休息间,休息间有几张沙发,沙发前有一台电视,可以播放比赛时的录像带,电视后面的玻璃橱柜中摆放着历年来他们获得的奖杯,从门口走出去就能看见足球场。
  今天上午,这里有一场练习赛要踢。佩雷斯难得没有翘掉比赛,他在青训营里也是出了名的坏小子,翘掉训练是家常便饭,迟到早退,还经常夜不归宿。哪怕来训练了,佩雷斯也是自顾自的,充分展现了什么叫做个人主义,正如他的足球风格一样,充满攻击性,以进球为目标。
  然而足球并不是个人竞技,再加上他不守纪律,好几次差点被踢出球队,他的教练保罗对此头痛不已。
  练习赛前,保罗看到佩雷斯提前到了半小时,并且在做热身准备,他感到很意外,看了他好几眼。
  热身完后,佩雷斯跑到保罗面前,他没有不好意思,直接问道:“保罗教练,如果我们这队踢赢了,有什么奖励吗?”
  “……”保罗无语地看着这小子,还没上场踢球就已经问他要起奖励,他不冷不热地说道:“老规矩,结束后的加餐是一顿牛排。”
  “不,我不要牛排,我们商量下,把它换成比索,我进一个球的话给我40比索。”佩雷斯目光灼灼地说道。
  对食物充满热情的青少年竟然会不要牛排,保罗感到有点诧异,不过为了激发球员的热情,他还是很乐意陪佩雷斯玩点小把戏,“进一个球20比索。”
  “30比索。”佩雷斯讨价还价道。
  “好吧,好吧,就这么办。”保罗挥挥手,同意了他的要求。
  保罗教练一同意,佩雷斯兴奋地转过身,他得多进几个球,下午去和伊迪丝约会。
  十分钟后,练习赛开始,担任前锋的佩雷斯冲击力十足,一开场他就打进一球,整场练习赛下来,佩雷斯一个人就打进5球,教练保罗坐在一旁思索着要不要将奖励变成现金。
  比赛结束,佩雷斯从保罗那拿到了属于他的奖金,下午训练时他立刻就跑的没影了。
  下午放学后,伊迪丝被老师叫住留了一会,瑞贝卡则和其他女生朋友一起去旁边的商店闲逛下。
  她们刚到商店,瑞贝卡一眼就看到等在门口的佩雷斯,他的神情忐忑不安,带着期待,一副处于恋爱中的神情。她的唇角突然扬起一个坏笑,想要恶作剧下,她拍了下佩雷斯的肩膀,“嘿,你在等伊迪丝?”
  佩雷斯回头一看,是维克特他们的女生朋友,他对她不太感冒,只是点下头,态度不算好。
  被男生如此轻慢,瑞贝卡也有点小生气,她冷哼了声,神情带着点傲慢,“她不会来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佩雷斯生气地问道。
  “这还用说吗?你吓坏伊迪丝了,你这一个星期都缠着她,她早就对你死缠烂打的招数感到厌烦了,还向我们抱怨你很烦人,只不过不敢告诉你。她是出于同情才搭理你,当她知道你是个什么人时,她就后悔了。”瑞贝卡的语气咄咄逼人,她一口气说完,看见佩雷斯的神情愤怒,不由吓得瑟缩了下。
  “怎么样?你还想揍女生?”瑞贝卡毫不胆怯地呛道。
  佩雷斯的表情僵硬了下,他忿忿不平地转身就跑。
  “不正常的家伙!”瑞贝卡看着他的背影骂道。
  佩雷斯跑到公共汽车站的时候,正好一辆汽车开过来,他心烦意乱地坐上了车。他以为伊迪丝是不一样的,结果她和其他取笑他的人没什么两样。
  表面上温柔地接近他,背地里在和女生朋友一起嘲笑他,他回想起这一星期里他的表现,他感觉自己像是个小丑一样被她愚弄了。
  他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愤怒地想到,他恨死她了。
  佩雷斯刚离开没多久,伊迪丝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商店门口,她左右环顾了一圈,没看到他的人影。
  好吧,既然他等了她一星期,也该她等一下了,伊迪丝对此毫不在意,在等的时候,她拿出西语单词看看,一直到天黑,佩雷斯的人影都没出现。
  伊迪丝不得不怀疑起这个可能性,他是不是放她鸽子了。他们又没有手机可以打电话发短信,她在门口等了好一会。
  不一会儿,天边的乌云聚集了起来,倾盆大雨下了下来,伊迪丝不得不躲进商店里,她的头发被雨琳湿了,她整理了下头发,抬起头看到瑞贝卡和其他女生。
  她走过去向她们打招呼,“你们也在这啊,瑞贝卡,你有没有看到佩雷斯?”
  瑞贝卡心虚地回道:“没看见。”
  “是这样吗。”伊迪丝垂下眼眸,看来她真的被他放鸽子了。
  “他没来吗?”瑞贝卡明知故问道。
  伊迪丝回过头,看着外面的大雨,“他没来,可能他有事耽误了,不过这么大的雨,幸好他没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