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血红色的种子?”柯寒听后眉头紧皱,血红色?怎么听着不像好东西?
  “结契后醒过来我的精血和修为都极度虚弱,我甚至盘膝调修了三天才恢复过来。”何泠风努力回想,“至于沟通……虽然小红不能说话,但我能明白它的意思,它如果想说什么,也能让我明白。”
  “也就是心意相通了?”柯寒沉吟片刻,才道,“听你这么一说,可见你当初结契时并未用什么术法,对吧?”
  “恩,只是咬了一口。”
  “而且是那灵藤单方面强制你结契。”柯寒舔了舔嘴唇,掩下眸中一点幽暗,能强制修士结契的灵藤……呵呵,可不是一般的灵宠呢!
  “如果是那灵藤自愿的,那么你要解开契约,就要面临一个麻烦。”柯寒压下心中的蠢蠢欲动,“你的灵宠若不愿意和你解开契约呢?”
  何泠风一愣。
  “它不愿意,而你要解开契约,到时候僵住的话,倒霉的可是你。”
  青雀一听连忙开口,“会怎么样?”
  柯寒耸肩,“我不知道,毕竟现在修士收灵宠都是用法术下契约,已经很少有他这种自动结契了。”
  何泠风沉默的看着花盆里的藤小红,半响,才慢慢道,“我相信它,会理解我的。”
  藤小红自沉睡中醒来。
  一醒来,一阵纷杂的记忆就乳燕投林一般冲回本体,那是它放在自家小主人身上的藤条的记忆。
  只是还没等它细细查看,一股锥心的痛就从体内传来,那痛太过强烈,太过刻骨,明明是不可能出现的痛,此刻却陡然发作。
  它不由自主的尖啸起来,整个身体都抖动着,战栗着,弯曲着,强烈的灵力在体内横冲直撞,身体突兀的膨胀,似乎要将一切都毁灭掉。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破碎,它和小主人之间的联系在慢慢减弱,它,它就要感觉不到小主人了!!
  这不可能!
  它努力的让自己清醒,挣扎着寻找自己的小主人,只有小主人死掉,血契才会结束,反噬才会出现,它不相信小主人死掉了,它怎么可能让小主人死掉,它要找到他!!
  随即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的抱住它,那是它所熟悉的味道。
  带着淡淡檀香的怀抱,如此醉人,温柔的让人落泪。
  它停止了扭动和挣扎。
  原来是小主人解开了血契……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解开契约?
  是小红哪里做错了吗?
  为什么要抛弃小红?
  “呵……”何泠风感受到藤小红的质问,并没有回答,只是紧紧的抱紧了怀里的藤蔓。
  此时这红色的藤蔓早已不是刚才花盆里那般娇小可爱的模样,似乎被痛楚刺激,藤蔓完全舒展开来,光藤干就有人的小臂那般粗,上面倒刺林立,长长的茎干柔韧又意外尖锐,茎干上的每一片细长叶片都好似剑刃,还带着锯齿,锋利恐怖。
  如此恐怖的凶物被他抱在怀里,再加上之前一阵扭动,他身上的衣服全部被那些叶片绞成了碎片,肌肤紧贴着带着倒刺的藤蔓,何泠风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眉头微皱,随即又舒展开。
  ——一想到这是他从小养到大的小藤条,何泠风心中就不由自主的升起一股怜惜。
  它陪着他度过了最初孤寂迷惘的日子,见证了他最无助最难过的样子,那些日日思念亲人的夜晚,没有它的陪伴,他都不知该怎么挨过。
  也正是因为有它,才让他重新振作起来,孜孜不倦的诵读经文,踏踏实实的聆听佛法讲义,脚踏实地的在那个小小的僻静无人的院子里潜修。
  离开自己的世界,失去了全部的亲人,前途渺茫,孤身一人,独居在塔林深处,放眼望去皆是坟墓,这种害怕和恐惧,何泠风从未在任何人面前展现过。
  没有人会帮他,没有人会迁就他,没有人会在意他,没有人会关心他。
  除了小红。
  他闭上眼,自身体内的灵力也在不断翻涌,自从他和藤小红结契后,体内气海处就会有一丝红色细线,这是小红和结契的证明。
  碎掉那枚红线,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契约了。
  可就算没有契约,何泠风也不认为,他和小红之间的羁绊会消失。
  相反,他从此再也不会拖累藤小红。
  法净师父曾坦言,这灵藤根骨不凡,若是能解开束缚,定能一飞冲天,大道可期。
  而事实也证明了,藤小红早已到达筑基,只是因为他的缘故才迟迟不前,既然如此,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解开契约。
  红色粗长的藤条死死的绞着何泠风,在他的身体上留下了一道道红痕,却又始终将倒刺缩回,生怕伤了何泠风,它忍的很痛苦,可心更难受。
  小红不要离开主人!!
  ——没事的,我不会离开你的。
  何泠风用神念一遍一遍的安抚着藤小红,语气无比真挚,这是他养大的孩子,他当然心疼,怎么可能扔掉?
  许是他的安抚有了效果,藤小红的反抗逐渐减弱,它死死的‘盯着’何泠风,突兀的开口了。
  “你不会离开我?”
  何泠风惊诧的看着怀内翻滚的藤条,刚才是小红在说话?难道小红能说话了?
  “小红?”
  “你不会离开我?”
  何泠风嘴角溢出一丝微笑,下一秒一口鲜血吐出来,夹着淡淡的金丝,脸色灰败如纸。
  他笑了,“恩,不会的。”
  红色细线终于破碎,逐渐化为虚无。
  下一秒,巨大的藤条冲天而起,强烈的灵力波动震荡起来,何泠风眼前一黑,藤小红对他的下的强制契约被他暴力解开,体内灵脉遭到了强烈反噬,修为甚至下降到了炼气八层。
  可现在还不是他放手的时候,他艰难的从包裹里拿出五块六级石头放到花盆里,然后又将之前搜集的能帮助灵宠进阶的灵草拿出来,然后他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这真的是解除契约吗?”青雀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浑身颤抖起来。
  巨大粗长的红色藤蔓不断翻涌着,似乎无穷无尽,死死的缠在小和尚身上,有些甚至插·入小和尚的经脉内,她甚至能看到鲜血从小和尚体内顺着藤蔓被吸走!!
  渐渐的,那带着倒刺的藤蔓将小和尚整个身体都捆住,连脑袋都看不到了,只余一只无力的手落在外面,肤色灰败,仿佛即将步入死亡一般。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视线,那藤蔓再度翻滚,无数触须喷发,眨眼间就将那只收缠绕起来,这下竟什么都看不到了!!
  青雀担忧的拔出双剑,“小和尚……不会有事吧?”
  “果然……”柯寒叹息道,“听他说这藤蔓种子是血红色时我就猜测,也许这藤蔓是妖邪之物,此刻看来……”
  青雀握紧剑柄,“那该怎么办?”
  柯寒用一种苦涩的口吻道,“我不知道,如果阻止他,我们就要被困在这里,如果不阻止,也许他会被那藤蔓吸死。”
  青雀一愣。
  “你没感觉到吗?那位无因寺高徒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弱了。”
  柯寒压下唇角的一丝微笑,“要出手吗?若是犹豫下去,也许就再也没机会了。”
  青雀缓缓抬起手中的长剑,明亮的剑光直直的指着那翻滚的藤蔓,贝齿紧咬下唇,满脸纠结。
  半响,她猛地抬头,就在柯寒以为她要出手之际,青雀突然笑了,“算了,这是小和尚的选择,我们只能相信他。”
  “你确定?要是因此死在这里,你也不后悔吗?”
  青雀的笑容异常灿烂,如九天之上的青鸾,高傲不可方物,“我选择相信他,若因此死在这里,也是因我之故,与他无关。”
  柯寒愣住了,他细细打量青雀,那娇憨稚嫩的面容上散发着令人不可直视的光辉,他不由自主的垂下眸,心下却陡然黯淡苦涩起来。
  ——在她面前,原来自己是如此的肮脏。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有什么似乎觉醒了。
  灵力陡然化为一个巨大的旋涡,青雀和柯寒连连后退,不由自主的运起灵力护身,却不想护身灵力竟也被吸走。
  他们只能用手臂遮眼,然后小心翼翼的看过去。
  “啊!”青雀惊讶的看着那一大团绞在一起的藤蔓,那藤蔓周身的表皮越发灿烂鲜艳,红的令人触目惊心。
  然后仿佛有什么炸裂开,青雀只感觉一股背后突然被狠狠撞击,仓促回眸,就看到竟是柯寒推开了她,挡住了陡然袭来的巨大藤蔓!!
  与此同时,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在每一个人脑海中响起,周围的镜子慢慢剥落,如斑驳的墙壁碎裂倒塌,整个空间都颤动起来,灵力激荡不已。
  青雀强撑着放出剑光,将生死不知的柯寒卷起,下一秒就一口鲜血喷出,再无知觉。
  28、第二十八章 红衣童子
  青雀醒来时,尚没看到海天一色的忘情海,倒是先听到了海浪拍打碎石的涛声,闻到了略带腥气的海风。
  她扭动了一下,努力撑起身体,睁开了眼睛。
  柯寒正昏迷在她身边,青雀在发现柯寒并无生命危险后,立刻开始寻找小和尚,她刚抬头,就是一愣。
  一个穿着红衣的男孩站在她身边,鲜红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她,面无表情,眼含杀意。
  青雀条件反射翻身倒退,同时双剑横扫,挡在身前。
  男孩的目光无一丝波澜,死气沉沉的,依旧盯着她,一言不发。
  青雀满头雾水,体内灵力枯竭,经脉隐隐作痛,虽然总算是从云冥宫里逃出来,不过现在这情况……
  突然,她的目光一凝,正看到红衣男孩身后不远处沙石上躺倒昏迷的何泠风。
  “小和尚?!”她抬步就往前走,纵然体内灵力不支,却也满脸坚毅,剑气纵横,一往无前。
  她柳眉倒竖,瞪着那红衣男孩,“让开!!”
  红衣男孩阴郁的盯着青雀,伸出白皙的手掌。
  白嫩的小手上陡然飞出一根粗长的红色藤条,男孩手腕微微一抖,红色长藤就挟着杀气冲了过去!
  青雀冷哼一声,“原来是你!!”
  她长剑脱手,双剑如灵蛇般在身侧环绕,剑气在身前交织成一枚古朴的篆印,如山如岳,银色光晕稳稳的将那些红色藤条全部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