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
  燕山能听见两人唇齿轻触的声音,感觉到她苍白的脸渐次回暖,苦涩的药汁辗转在舌尖。
  依稀,还能察觉出因自己轻狂而换来的,她不甚明显的反抗。
  燕山不断的索吻,几近沉迷,总觉得不够,还是觉得不够……
  他嘴里的味道很干净,带着男子独有的温热阳刚,说是霸道倒不如说是情难自控。
  直到他自己都感觉到气息渐短,才终于放缓了节奏,然而在松开观亭月之前,却捉着她的手,略一用力,往后将她压在床上。
  四面“咯吱”一声响。
  还好金词萱这床铺得厚实,观亭月乍然被他横冲直撞地这么一推,险些碰到伤口,她刚包扎完,都不晓得有没有在结痂。
  此刻,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下来。
  桌上没点灯,屋内是晦暗幽邃的一大片。
  她躺在下面,视线径直同燕山的交汇。
  他吐息十分灼热,许是方才发了场疯,自己都还没缓过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双眼蒙了层水雾似的湿润。
  观亭月瞧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虚弱地笑:“干什么?我还伤着呢。”
  后者双眸里的光逐渐归位,知道是清醒了。但他人听罢这话,表情竟有些不服地愠色。
  燕山嘴角的筋肉轻轻咬动,继而他低头下去,吻落在她耳垂、颈项和锁骨间,不依不饶地细细啜吸,大有要解她衣襟的架势。
  观亭月挣了两下,禁锢太紧,没能挣开,只好无奈道:“燕山。”
  “你也就是看我现在受伤了不敢轻易动武,有本事,等我伤好了你再这样试试?”
  他闻言撑起身来,倒是承认得坦坦荡荡:“你说得对。”
  “我就是趁人之危。”
  第86章 (修)毕竟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观亭月听了, 躺在那里轻轻一笑,“既是要趁人之危,怎么当初在怀恩城的时候不做?”
  “我那会儿可是昏睡了好几天, 动也动不了。”
  燕山一双眼紧紧地盯在她脸上, 看不出情绪,半晌才低低道:“那时不忍心。”
  “现在就忍心了?”她好奇。
  “现在……”他叹了口气, 终于松开了观亭月的手,从她身上起来,“现在也不忍心。”
  燕山在床边坐着,正对的窗户半开一扇, 远处的灯火和月光一并稀疏地漏进房内,景色是幽静里透着繁华。
  观亭月默不作声地在他的背影上瞧了片刻,拽住其衣摆,“诶, 拉我一把。”
  “伤口挨着挺疼的。”
  他扶着她起身, 睡得太久,稍稍活动一番, 周遭的筋骨就响个不停。观亭月吃力地转过来,尽量牵动后背的皮肉, 好一会儿才调整好姿势坐在他旁边,两手撑着床沿。
  “你找了多久?”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燕山不明其意:“什么?”
  她重复道, “你找我们找了多久。”
  耳畔的声音犹豫半晌, “三年……还是四年吧。”
  “不好找。”他说,“到处都太乱了,也不知你们竟流落各处。之后……李邺给我出了个主意,雇来几个写文章的读书人, 编造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小说拿去坊间传唱,本意是打算叫你们知道我的行踪。”
  燕山自己都不禁好笑,“现在想想,多半用处不大。”
  谁能料到她会那么穷呢。
  “可真是对不起。”观亭月自我调侃的嘲讽道,“让燕大侯爷白白破费了。”
  燕山鼻腔里轻轻一哂,末了,又侧过头唤她:“诶。”
  观亭月:“嗯?”
  “那你呢?”他嗓音不由自主地放轻了,“这些年……你有想过我吗?”
  乍然被他这样问起,观亭月的视线缓缓旁落在昏暗的窗前,目光显得有些飘,并未立刻回答。
  在她沉默的时候,燕山便认真地将她望着,像是怕错过任何一个表情,执着得磐石无转移。
  良久才听到观亭月如实开口。
  “想过。”
  这两个字的尾音里隐约夹杂着绵长的叹息。
  她仍注视着远方被人烟照亮的绮丽夜空,语气忽然很难形容,“毕竟是我的第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不想。”
  在麒麟军军营等待破晓时,她从午夜梦回中惊醒过;在一战告捷,痛饮三百杯,独自一人回到房里时,她没来由地闪过些许画面;甚至此后流离转徙,定居永宁边城,也偶尔在梦里见过燕山几回。
  尽管并不经常,且随着岁月流转旧事越来越淡。
  可记忆从不会放过她。
  那段时光,这个人,是注定了深刻在血液里,轮回转世也不会忘的。
  “……虽然那个时候,我的确没怎么喜欢过你。”
  她把余下的补充完。
  燕山不自在地交握着十指,略感介怀地侧头,“后面这句可以不必讲。”
  但他心里还是很高兴。
  听到她说,十年来亦有想起过自己,他便已经觉得很值得了。
  观亭月瞥见他吃瘪,漫不经心地牵着嘴角浅笑,发现原来喜欢人和被人喜欢的感觉,也并非自己曾经猜测的那么寡淡无趣,矫揉造作。
  居然还挺甜的。
  正如此想着,冷不防她手被燕山捉了过去,轻放在唇瓣下蹭了蹭。他方才升腾的体温尚未降下去,吐息犹是灼热的,双星眸中有意犹未尽的沉湎。
  “诶……刚刚那句话,再说一次吧。”
  “哪句?”她想了想,试探着道,“我的确没怎么喜欢过你?”
  燕山:“……不是这个。”
  他只好无奈地亲自解释,“说,我是你的男人,那一句。”
  观亭月一愣,当下张了张口——但也仅是张了张口。蛮奇怪的,她自己讲这几个字时胸怀磊落,可从他嘴里冒出来,掐头去尾,几番修饰,无端就是暧昧了许多。
  “作甚么非得要再说一遍。”
  后者给的回答十分不讲道理:“也没什么,我就想再听一次。”
  她抿了两下嘴,“你……”
  难得想纵容他一回,然而观亭月几次起头,最终都夭折在第一个字上,舌头简直要打结。
  而燕山就支着下巴,笑容浅淡,神色间却饶有兴致地等待着。
  “不行不行。”她败给了自己发自内心的别扭,实在无能为力,“不行!我说不出口。”
  对面的青年望着她笑,心情甚好的样子,也就不再强求了。
  此时的窗外吹来几缕萧索的北风。
  燕山把滑落的外袍替观亭月仔细披上,顺手将她散在胸前的长发拨到背后去。他很喜欢看她露出脖颈,乌黑的青丝衬着肌肤雪白,修长得恰到好处。
  “当年的事情,你后悔过吗?”
  “没有。”观亭月甚至没问他是哪件事,便心有灵犀,“再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会那么做。”
  燕山指腹轻抚着她的手背,听见观亭月突然道。
  “燕山。”
  “如果我说,我可能没法如你喜欢我那样地去喜欢你,你会介意吗?”
  她问得很严肃,眼睛看向他时,带着要与人摊牌的郑重。
  而燕山闻言,动作只是一顿,他貌似漠不关心地握着她的手,低眉敛目等了很长一阵,方沉声说:
  “以后这种话,就不要再提了。”
  在观亭月正待询问之前,他接着道:“感情的事不是做买卖,非得讲究个银货两讫,平等交易。连买卖也不一定总是公平的,又何况你我?很多时候,我自己认为甘愿便好,你犯不着想那么多。”
  “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嗯。”
  她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
  养伤的日子平平无奇,金词萱不知熬煮的是什么药,观亭月吃下去,十二个时辰里十个时辰都在睡觉,难得清醒一回。
  燕山头两天整日整日的陪着她,而后据说是有别的军务要忙,没待得那么久了。
  倒是多亏这昏天暗地的沉眠,她精神状态好了不少,连周身的气场瞧着也比先前更为明亮。
  病中一大家子人轮流来瞧她,屋里几乎时时刻刻都挺热闹的。
  有时观行云和观天寒两人会一起来,如今没了招安的事情束缚,聊着聊着就要吵嘴;有时江流也会上门碎碎念的埋怨,觉得此番行动她没带上自己,有被忽视的悲伤;再然后便是双桥同金临,这俩是如出一辙的难以沟通,观亭月常常面带微笑地听他们讲一大堆自己不明所以的鸟语,权作消遣。
  如此她从月初躺到了月末,完美错过了春节及上元的夜市灯会。
  当观亭月终于恢复得能够下床时,这日,她迎来了一个严肃的时刻。
  正屋的大堂之内,金词萱郑重其事地端坐在侧,紧挨着的是观天寒和金临,背后则站着族中几个长辈。
  而对面,观亭月大病初愈,旁边孤独地陪了个三哥观行云,江流临时充当跟班,尽职尽责地立在身后。
  “那么。”金词萱开了腔,“两家人已到齐,闲话我就不多说了。”
  她一把手边的帖子笔直推到观亭月面前。
  “这是你家的庚帖。”
  观亭月点头:“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