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6 章
  桃竹换下道袍扔掉桃木剑后,就进了制药间,给自己腾出了一个清净的小屋子,钻在里面对着一个铁盒子捯饬。
  在她拿着银针第两百次戳向木桌上的一滴枯黄色的液体之时,我终于忍不住出声打扰她:“这黄不拉几的液体是什么?”
  她看也没看我,一边将沾了黄色液体瞬间变色的银针放到一边,一边切了几片我不认识的中药用杵臼捣成沫,惜字如金道:“有毒。”
  我:“....”
  废话!看见银针的针尖变黑,我也知道有毒!
  她将粉末捏其一小撮,零零散散的撒到发黑的银针上,然后一双寒眸略带期待的静静的注视着银针,专心致志,不愿放跑一丝变化。
  片刻后,银针上枯黄的液体颜色稍稍变浅了些,漆黑如墨的针尖却依然纹丝不动。
  她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又捏了集中药材加进了粉末,再次捣碎。
  见她如此,我大概知道了她是在为毒配解药,也就不再打扰她,在一旁无聊的发呆起来。
  过了许久,我突然想到了醒来后看到的那只呆鸟,想到了它腿上绑的信,漫不经心道:“对了,你师父给你来信了。”
  她闻言切着药材的手一顿,一不小心切到了手指,鲜红的血液顺着刀片落下,沿着木板上的微小纹理扩散开来。
  她低头捏着受伤的手指,也不包扎,就这么任由血液渗出指缝,问:“然后呢?”
  我看见木桌角落里空闲的白色布条,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受伤了不包扎耍什么酷?然后麻溜的撕了一小节白布条,在她诧异的目光下,给她的手指包了一个漂亮的小结。
  “没然后了,你现在看的话我可以给去你拿过来。”
  她瞥了瞥手上两个碍事的精致小结,清冷道:“不必了。解药改日再配吧,我亲自去就好。”
  我耸了耸肩,跟着她的脚步,回到了桃竹的房间。待她看完小木筒里面的两张纸条后,我好奇道:“噬心蛊是什么东西?你师父为什么给你写这东西?”
  她微不可觉的叹了口气,将我昏迷的五天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但我却震惊于:“我竟然昏迷了五天!”怪不得感觉身子要散架了一样。
  她一时错愕,不过很快就回过神来,然后认真的点了点头。
  “那现在有那群畜生的消息吗?”我毫无心理负担的就将小公主的三个王兄称为了畜生,事实上,要不是我现在刚醒,受伤的胸口疼不说,浑身还有些脱力,我真想现在就抄起刀砍他丫的,听听他们干得是人事吗?看看把同父异母的妹妹和她母亲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怪不得小公主看起来那么阴暗,原来是拜他们所赐!
  人渣!败类!
  只可惜桃竹摇了摇头,但是不待我丧气,她就又掏出了一个小巧玲珑的陶瓷罐,递到我面前。
  我眨巴眨巴眼睛,看着精美优雅的小瓷罐,伸手就去接:“送我的?”心里有些突兀,不明白为什么桃竹这个关头送我这么奇怪的礼物,但不妨碍心里有些暖洋洋的。
  结果我的手还没碰到陶瓷罐就被她躲开了,她冷淡的看着我疑惑的双眼:“不是送你的。”,言罢不顾我失落的撇嘴,打开了瓷罐露出里面装的....紫红色的土渣?
  所以为什么这么漂亮的罐子里装的是土渣?而且这土渣看得我一阵发毛,总感觉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的感觉一向很准,这东西果然不是好东西,只是没想到它来头这么大!
  “这个大概是噬心蛊人蛊身上的血。”桃竹一脸风轻云淡地解释。
  她话音一落,我感觉自己浑身鸡皮疙瘩都在欢快的跳舞。想到这是用心头血饲养,吞噬人神智,还损人寿命的蛊毒,我就有些害怕的后退了一步。
  “这东西你那里得来的?”我搔了搔胳膊,警惕道。
  她倒是不似我这般畏惧,一边拿着银针戳紫红色的土渣,一边淡然却难掩戏谑道:“吴邙的灵堂。”
  吴邙的灵堂?!我募地睁大眼睛,记得桃竹刚刚才跟我说过,吴邙中毒死了,四肢皲裂冒油,这样子显然是中了人蛊的血,变成了傀儡。而尸体却消失了....
  那岂不就是说....
  “有人控制傀儡吴邙逃走了?!”毕竟神智全无的傀儡不可能自己凭空消失。
  可那个人会是谁呢?嫌疑最大的显然是失踪是吴呈和吴毋!
  桃竹见我反应过来,勾了勾唇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她点点头,继续问我:“你猜猜吴邙死后,谁去吊唁他了?”
  我被她的危险的笑容所吸引,一时怔住,连张口都忘记了,最终还是她告诉了我答案:“是吴毋。”
  “蜻岚给我传消息,吴毋吊唁之后,吴毋和傀儡吴邙都消失了。而姗姗来迟的吴呈,还在去吴邙府上的路上就失踪了。”
  “所以你是怀疑吴毋偷走了人蛊,饮下了人蛊的血,拥有了以声音控制傀儡的能力。然后给吴邙下毒,让他成了傀儡,并控制他藏了起来。而吴呈,则也被他劫持?”
  闻言,桃竹点了点头。
  “可,他们为什么要藏起来?又能藏到哪里?”我不解道。
  桃竹却对这个问题并不关心:“不管他为什么藏起来,又藏到何处。总归目的是王位没错。我已经派人去守在了吴王宫殿外,一旦有发现他们的影子直接抓起来。”
  说到这里,她的眼睛里闪烁着蠢蠢欲动的火花,映衬着冷若寒潭的表情都有些妖艳:“我倒要瞧瞧他们能躲到什么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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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等就是整整六日。
  六日时间内吴王的宫殿门可罗雀,除却前来替吴邙报丧王子妃和丞相利仓之外,再无他人。
  倒是吴王世子吴邙的死亡,在长沙国内引起的轩然大波。一时间对于死因的猜测众说纷纭,甚至流出了鬼神现世的传言。
  但比起吴邙莫名其妙的死亡,更多人关心则是下一任世子花落谁家。不少达官显贵纷纷站队,向两位小王爷府上递上拜帖,只是可惜全都被拒之门外,对外宣称:“王爷悲痛欲绝,暂时不见外客。”
  可事实上,我同桃竹都很清楚,真正的原因是两位小王爷早就失踪了。
  就在我们快要坐不住的时候,丞相利仓带来了一个重要的消息:吴王要亲自参加世子吴邙的头七。
  “什么!”我听到这个消息气得想把吴王拽出来打一顿。桃竹小心翼翼的将暗卫排布在吴王宫殿外,正是为了防止吴毋对吴王下手。结果他倒好,竟然主动送上门来了。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吴毋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对吴王下手。
  这样一来,杀死了吴邙和吴呈,又除掉了吴王,他就成为了王位的唯一继承人,可以光明正大成为新一任吴王了。
  至于同样有继承权的小公主吴雀?她胆敢出现在众人面前,恐怕离死也就不远了。
  “怎么办?要不我现在就去把那吴王抓过来,不让他参加头七?”我拿上苗刀,就想要出发,却被桃竹拦了下来。
  她不紧不慢道:“不急,吴王必须要去参加,他不出现吴毋不知道会躲到什么时候。”
  “可吴王遭遇不测怎么办?”我不悦地皱眉,“咱们在明,吴毋在暗。鬼知道他他会什么时候出手。还是说小公主不打算手刃吴王,对他的生死也不在意了?”我转头看向小公主。
  小公主沉默不语,但明眼的人都能看出来她眼底的愤恨,毕竟谁会愿意放弃手刃仇人的机会呢?
  桃竹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小公主的肩膀:“我并非此意。吴王当然要抓,但他也要出现在头七上。”
  在我疑惑的目光下,她继续道:“今晚你跟随许离黎一同潜入王宫,你将吴王抓回来。然后再由许离黎易容成“吴王”,替他参加吴邙的头七。许离黎虽然武功差了点,但轻功还说得过去。由她假扮,不管吴毋何时出手,至少也能护自己周全。”
  “易容?她竟然还会易容?”我惊讶的看向一旁眼观鼻鼻观的心许离黎,突然有些明白了,为何桃竹要带上这个只会逃跑的拖油瓶了。
  可易容归易容,就她这小身板就是挺着一张吴王的脸,也会被看出来吧,更何况她那清脆的女子嗓音,一开不就完蛋了?
  似乎是看出了我心中所想,许离黎抿了抿嘴,转身就摔门而出。然后一刻钟后,一个穿着锦袍,头戴官帽的老头走了进来。
  我看着老头熟悉的脸,讶然道:“丞相?你怎么又回来了?不是刚刚才走吗?”
  “丞相”抚了抚白花花的胡须,眯着眼睛道:“哼,老朽不来,就要被人看扁了。”
  看扁?我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这老头说什么胡话,“谁能看扁丞相?老头,呸,丞相打什么哑谜?”
  “哑谜?老朽可没打哑谜,你且仔细看看我是谁?”他挺直腰板,两只黑黢黢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我。
  等等,黑黢黢的眼珠子?丞相老头的眼睛不是浑浊的吗!
  这老头不是丞相!
  得到了这个信息,我的右手刹那间就抚上了刀柄,警惕的看着假冒的“丞相”。可等我看到“他”熟悉的眼眸里满载的笑意之时,我才恍然大悟。
  “许离黎?!”我不可置信的绕着“丞相”转了两圈,眼珠子巴不得贴在她身上,“你,你这怎么做到的?不仅嗓音,就连身材都跟那老头一模一样!”
  她得意的挑着下巴,还原成她本身的声音:“你管我怎么做到的,没见识的小屁孩。”接着她又玩心大起,故意学着我的嗓音:“诶呀,对不起嘛。都是沐沐的错~沐沐不该小看大姐姐。”两只手还娇气的捏了个兰花指,一甩一甩的。
  小....屁孩?沐沐?大姐姐????
  她这副造作的模样,成功的打消了我心底对她高超的“易容术”的钦佩。我皮笑肉不笑的磨了磨牙,感觉刚刚还在安心趴在额头睡觉的青筋,现在跟个兔子一般跳个不停。
  见我如此,许离黎更加放肆了,她乖巧眨巴眨巴眼睛,奶声奶气道:“怎么么啦?沐沐生气了吗?可是刚刚怀疑人家家本领的不就是沐沐吗?”
  呃....虽然话是如此。
  可还是好气哦!
  我泄愤的在脑中把许离黎砍了百十来刀,然而现实中只能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行啦,别闹了。”桃竹适时打断我们,“既然没什么问题就这么定了,你们两个去准备准备吧。”
  于是当晚,我同许·戏精·离黎一同前往了吴王的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