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节
  “当……”沈静瑶刚想回答,突然发觉不对,转头看向韩煜,对上他锐利的视线,忙笑道:“当然没有哥哥好看咯,哥哥英勇神武,龙骧虎步,谁也比不上你。”
  韩煜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不由愣了一下,下一瞬就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伸手点了点她道:“你这是狡辩!”
  沈静瑶朝他俏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一本正经地道:“哥哥本来就好看。”
  被夸奖了,韩煜微微弯了弯嘴角,心里倒是很高兴,只是面上不显而已。
  晋江社的《贵妃醉酒》确实很好听,台柱子江碧水唱功了得,声音婉转动听,功底深厚,一般人打马也及不上,难怪能成为名角儿。
  一场戏唱完,班主笑嘻嘻地上来求大家打赏,大厅里的客官纷纷往台上撒铜板银钱等物,一时间稀里哗啦的声音四处响起。
  喧闹之中,突然有一个金色的东西从二楼一间包厢投了出来,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直接落到了底楼的戏台子上,发出咚的一声声响。
  金子砸在台面上的声音实在太响了,在场的人俱都静了静,纷纷朝金子投出来的包厢看了过去。
  处在二楼的韩煜也敏锐的察觉到了情况有异,放眼看去,底下的人纷纷抬起头看了过来,视线都是朝着他们这个包厢的方向。他很快意识到不对劲儿,忙伸手把趴在栏杆边上的沈静瑶拉到身边。
  沈静瑶也吓了一跳,紧张地拉着他的袖子,道:“哥哥,金子不是我们投的。”
  “我知道。”韩煜应了一声,脸色沉了下来,耳尖地听到隔壁的包厢传来响动,想来隔壁的人是想趁机离开,连忙向旁边的叶飞使了一个眼色,叶飞心领神会,一个闪身就出去了。
  一楼底下,和在场看热闹的人一样,晋江社的戏班主还以为是韩煜他们投的金子,忙向他们拱手道谢,“多谢公子和小姐抬爱,晋江社感激不尽。”
  戏班主还在说着感激的话,韩煜根本没心思听,拉着沈静瑶往包厢外面走,刚到门外撞上赶回来的叶飞。
  “怎么样?”韩煜问道。
  叶飞摇了摇头,“只看到一个背影,身边跟着几个高手。”
  韩煜默了一下,差不多已经能确定自己的猜测,对叶飞道:“我知道了,先回去吧。”
  一行人便匆匆下了二楼,这次没有走前面出去,换了后面另外一条通道离开。
  韩煜一路把沈静瑶送侯府,看着她进了信义轩的院子,才转身往回走,边走边对叶飞道:“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
  叶飞不放心地道:“大公子,我陪你一起去。”
  “不用,人多反而麻烦,我自己去就行。”韩煜摆摆走,大步走了。
  第45章
  夕阳西下, 阳光洒满整个山谷,金灿灿一片, 草木花叶上都上涂上了一层黄金一般。
  这里是城外黄金坡,不远处的树下站着一蓝一白两个人, 玫瑰金色的夕阳把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在草地上落下两道修长的影子。
  白色的男子手中执扇,腰间束着腰带,挂着一块碧绿玉佩, 慢条斯理地摇动着手中的扇子, 一双桃花眼微微眯着, 脸上略带着笑意, 对身旁的男子道:“煜公子, 好久不见。”
  对面穿深蓝色锦袍的男子当真就是韩煜,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眼前的北宁王, 目光清冷,淡淡地道:“北宁王不在北宁城守着, 怎么有空到京城来?”
  北宁王微微一笑,一派闲适模样, 风流潇洒地道:“最近闲来无事,所以到处走走。”
  韩煜拿眼瞟了他一下,嘴角微勾, 往前走了两步, 道:“我怎么听说前些日子北宁王府守卫不利, 王府才丢了东西了。”
  微风吹过树梢, 发出沙沙的声音,北宁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煽动着手中的扇子,掩饰着自己的情绪道:“不过是个小玩意儿罢了,不值一提。”
  是不是真的小玩意儿只有北宁王自己清楚,那几本账册丢了,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派人出去封城抓人也迟了一步。他不用猜也料到那几本账册去了哪里,肯定是让人送进宫给了皇帝。
  那几本账册是他多年来积累的心血,不光是银钱还有人脉,都是他花费许多精力经营得来的宝贝,就这样被皇帝拿了去,让皇帝得了便宜,他如何肯甘心?是以特意追到京城来,寻求能够转圜的机会。
  北宁王是先帝最喜欢的小儿子,比当今皇帝小二十岁,先帝临死之前给了他一块免死金牌,还留下口谕给皇帝要他善待北宁王,确保他一生无忧、平安顺遂,是以北宁王在封地上只要不明着造反,只是蓄积金钱和人脉,皇帝就算知道也拿他没办法,根本不能对他怎么样。
  韩煜当初接了皇帝的密旨,到北宁城偷账册,也是想给北宁王来个釜底抽薪,断了他的财路和人脉,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乖乖地老实点儿。
  谁知北宁王大概也是猜到了皇帝只敢背地里对他动手脚,表面上还是要对他客客气气关爱有加,毕竟他有免死金牌和口谕护身,所以他不但没有在北宁城老实待着,反而因为账册丢了,心里不甘,追到京城里来了。
  韩煜道:“王爷真是财大气粗,在晋江社一出手就是一锭金子。”
  北宁王呵呵一笑,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不这样怎么能引起你的注意?你身边那个小姑娘还挺可爱的。”
  韩煜挑了挑眉,“王爷引起旁人注意的手段真特别,这么有钱怎么不去捐给北宁城的穷人。”
  北宁王收了手中的扇子,叹息一声道:“我也想北宁城甚至整个大盛朝都没有穷人,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韩煜心中冷笑,好大的野心!
  ……
  忠勇候府福鹤堂。
  韩岳昨日晚上回府之后,也没有去看老夫人王氏,只顾着陪了沈秀英一晚上,白日里又处理了一些事情,进宫去见了皇帝,傍晚才出宫回府,走在回信义轩的路上,碰见老夫人王氏身边的李嬷嬷,说是奉了老夫人的吩咐,请他去福鹤堂一趟。韩岳想了想,就跟着李嬷嬷去了。
  到了福鹤堂里,老夫人王氏坐在正屋的榻上,韩岳上前行了礼,老夫人王氏笑着让他坐下,又让丫鬟立夏捧了茶上来。
  今日立夏穿着一身水红色的褙子,面上略施脂粉,皮肤粉粉嫩嫩的,好似都能掐得出水来,就跟枝头上的花朵儿一样,她捧着茶慢步走上来,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腕上戴着一个白玉镯子,衬得她越发肌肤赛雪。
  “侯爷,喝茶。”声音轻软动听,犹如微风拂过耳畔。
  “放着吧。”韩岳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转过头去跟坐在上首的老夫人王氏说话了,似乎并没有发觉她今日和往日有什么不同。
  立夏轻咬了一下唇瓣,对韩岳冷淡的反应有些伤心,她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连她自己照镜子的时候都觉得美得不得了,比起沈秀英来也不差,她深信自己出现在韩岳面前,一定能让韩岳刮目相看,然后事实却是她用心打扮了一番,却是打扮给了瞎子看,韩岳对此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完全没有多看她一眼,估计也不知道她哪儿有不同了。
  旁边的李嬷嬷见她有些愣神,脸上的神情不对,偷偷拉了她一把,把她拉到旁边去了。
  这时坐在榻上的老夫人王氏正在跟韩岳道:“如今你媳妇儿怀了身孕,也不方便伺候你了,你身边也没有个贴心的人,实在是有些不妥。立夏和冬至两个丫头在我身边伺候了多年,都是细心又体贴的性子,不如我就把她们两个给了你,让她们照顾你,我心中也能放心些。”
  立夏就站在李嬷嬷的身旁,听到老夫人王氏说的话,刚刚还伤心失落的心情,顿时又雀跃起来,脸颊上飞快地染上了一层红云,眼睛晶亮晶亮的,偷偷地抬起头打量对面的韩岳,心想着她要是跟了他该多好啊,盼了多年的愿望终于能实现了。
  而坐在对面的韩岳,皱着眉头在脑海里回想了一下才想起来立夏和冬至到底是哪两个丫鬟,以前老夫人王氏也曾说过想把立夏给他的意思,不过他那个时候无心儿女私情,对立夏那丫头也没想法,就回绝了老夫人王氏。只是没想到这都过了好几年了,老夫人王氏还念着这件事,倒是真的把立夏当成她的贴心人看待了,一心想要给她安排一门好亲事。
  不过韩岳却不太喜欢这种安排,心中涌起一股排斥的情绪,对老夫人王氏道:“立夏和冬至都是伺候母亲的老人了,母亲要是真心疼她们,就多留在身边两年,以后再把她们放出去也不迟。”
  委婉地拒绝了老夫人的安排,韩岳的意思是你喜欢你就留她们在身边多伺候两年,等到年岁大了,你再给她们安排好婆家嫁出去就是了。反正我是不喜欢她们的,所以就不用在我身上打主意了。
  老夫人王氏当然也听懂了他的意思,只不过她这么安排,一是真的喜欢那两个丫头,想把她们给韩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觉得她们到了韩岳身边,帮着她在韩岳面前说说有利的话,也能让韩岳多向着她一些,不会老是跟她作对。二是安排她们到韩岳身边去,也能膈应沈秀英,主要是沈秀英太让她不喜了,那样的出身,无论如何也配不上她的儿子。
  “她们两个跟了我那么多年,伺候得又尽心尽力,我实在是舍不得把她们放出去,留在府里就是对她们只好的了。”老夫人王氏固执地道。
  韩岳闻言轻笑了一声,淡淡地道:“既然如此,母亲也可以把她们给老二老三嘛,反正他们身边伺候的人也不多,能多两个贴心的丫鬟伺候更好,我身边有秀英伺候就够了,每日里又那么忙,实在不想花太多的心思在这些琐事上。”
  这一回拒绝得够明显了,老夫人王氏脸上的表情都要维持不下去了,她深知韩岳的性子,再说下去也是让自己难看,只好不甘不愿地闭了嘴,心想着再想其他的办法,总不能让沈秀英一个人霸占着韩岳不放,那她以后还不得意得翻天。
  韩岳不知道老夫人王氏心中的想法,他打量了老夫人王氏一眼,见她不再说此事了,就以为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起身向老夫人王氏告退。
  老夫人王氏刚被他拒绝了,面上有些难看,也没有心思挽留他,摆摆手让他走了。
  韩岳大步走出福鹤堂,沿着甬道径直就回了信义轩。
  正屋门口有丫鬟守着,韩岳走上前去,丫鬟忙要行礼,他摆手让她退了下去,抬手捞开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沈秀英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绣东西,忽然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对上韩岳深邃的眼睛。
  “岳大哥,你回来了。”沈秀英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眉眼弯弯,叫人看了十分舒心。
  韩岳看着她,缓缓抬手抚了一下她的眉眼,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却突然出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画面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那是在隔壁的偏厅里,丫鬟立夏穿着一身轻薄的淡蓝色衣裙,胸口两团小白兔呼之欲出,脸色绯红,含羞带涩地眼看着她,声音妩媚,娇娇柔柔,“侯爷,老夫人既然把奴婢给了你,奴婢就是你的人了,如今夫人身体不适,你就让奴婢伺候你吧。”
  门口传来咣当一声响,韩岳抬眼看去,就见沈秀英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脚边是摔得粉碎的汤盅。
  “秀英……”他提步向她走过去,沈秀英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兔子一般,惊慌失措地转身就跑了。
  等到他反应过来追出去,哪里还有沈秀英的人影,待他追到她房门口,沈秀英却是紧关了房门,再也不想见他了。
  他把门敲得啪啪作响,“秀英,你开门,你听我说,我没有收她……”
  “你走,我不要听!我不要听!”她的声音你全是浓浓的哭音。
  ……
  “岳大哥,岳大哥!”沈秀英发现韩岳忽然愣住了,眼望着她,又像望着别处,不知道他这是怎么了,着急地拉了拉他的袖子。
  韩岳猛地回过神来,低头看向眼前的人儿,一脸关切的模样,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他,不是幻像里面的样子。
  他稍稍松了一口气,伸手将人揽进怀中,抱紧了沈秀英,嗅着她发间的甜香气,暗中吐出一口浊气,好险好险,幸好他没有答应老夫人手下立夏和冬至,不然还不知道会闹出怎样的乱子来!
  第46章
  沈秀英被他抱得紧紧的,险些喘不过起来,挣了挣,没挣开,仰着小脸道:“岳大哥,你快放开我,我要喘不过气了。”
  韩岳这才反应过来他的失态,连忙放开了她一些,拉着她的手在旁边的榻上坐下来,爱怜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细细地描摹着她的眉眼,像是要把她的每一点都记在心里。
  沈秀英被他炙热的目光看得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抬手摸了摸脸,诧异地道:“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有,我就想看看你。”韩岳依旧一瞬也不瞬一下地盯着她看,脑子里却在把他最近做的梦和偶尔眼前出现的各种怪异的画面联系起来,那些梦境和画面都像是他曾经亲身经历过的一样,让他禁不住起了怀疑。
  他甚至夸张地觉得,那些是不是他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他想他上辈子是不是也娶过沈秀英?
  初到侯府的时候,因为老夫人的一些安排,老夫人跟他说,秀英才到侯府什么都不会,你就把她放心地交给我吧,我一定用心教她,不让你费心。他当时以为她真的能把秀英照顾好,就把她们姑侄两个交给了老夫人,安排她们去住了西院。因为西院有一点远,他又经常很忙,所以沈秀英和沈静瑶受了委屈他也不知道,而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也都瞒着他。
  然后有一天他终于发现了沈秀英被他母亲罚跪的事情,他气恼沈秀英为什么那么单纯怯懦,居然都不告诉他这件事。沈秀英却只是哭,不肯告诉他是她害怕他不帮她,还因为周围人说了许多嫌弃她出身的话。让她以为他根本就不在乎她。反正各种缘由,造成了她和他之间的隔阂。
  他得知真相气得去跟老夫人大吵了一架。谁知老夫人表面上自责了一番,说她严格要求沈秀英,也是希望她能配得上他,至于底下的人说的那些话,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还说要去当面给沈秀英道歉。他当时以为老夫人是真心想要道歉,又回去对沈秀英说了一通好话,才哄了她高兴。
  谁知这件事过了没几天,老夫人又故态萌发,趁着他外出办差,又找了沈秀英的麻烦,还导致沈秀英流产了。等到在外面他得知真相再急着赶回来,差一点儿就要见不着沈秀英了。
  失去了孩子,又因为觉得没有依靠,沈秀英就一心想要回家,想要离开侯府,可是他舍不得她,心里脑子里满满的都是她,死活不肯放手,两个人又互相折磨了好久。
  后来他再不放心旁人,把她从西院接到信义轩住,让吴嬷嬷照料她的身体,眼看着她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又闹出了立夏那一场事,生生又把她气得差点儿晕过去……
  韩岳把梦境和画面联系起来想,构成了他自己编的一个故事,而他自己不知道的是,虽然这个故事是他自己编出来的,却也跟他上一辈子的经历差不多了。
  “秀英。”韩岳心中五味杂陈,越想越觉得那些梦境和画面是真的,或许就是他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他一想沈秀英曾经因为他受过那么多的苦,心里就跟针扎一样疼,伸手把沈秀英抱在怀里,揉着她的身子,闷闷不乐地道:“我让你受苦了。”
  “没有的事。”沈秀英根本不知道韩岳心中所想,笑着摇了摇头,真心实意地道:“岳大哥,你对我很好,对瑶瑶也很好,我一点儿也不觉得苦。”
  韩岳抚着她的背,心中暗自叹息,真是太善良了,又那么温柔多情,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才算是真的对她好了,唯有更尽心尽力地保护她照顾她护她周全,不让她再遭受那些苦痛委屈,一辈子幸福安康罢了。
  ……
  白日里逛了街,韩煜给沈静瑶买了不少玩意儿,就摆在屋里的桌上,沈静瑶把东西分了一些吃食玩意儿给柳儿和翠儿,又拿出几样好的给准备送去给沈秀英。
  她把东西装进盒子里,让柳儿拿上,带着柳儿出了门往正屋去。
  很快就到了正屋,吴嬷嬷和清婉几个丫鬟候在外面,沈静瑶走上前去,几人向她行了礼。她让柳儿把买的吃食拿出来分了一些给她们。几人都很高兴,喜滋滋地笑着称谢。
  吴嬷嬷进去通禀,不一会儿出来,请沈静瑶进去。沈静瑶谢过,迈步走进去。
  韩岳坐在榻上喝茶,沈秀英坐在他旁边,看到沈静瑶进门,忙笑着招手让她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