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节
  “不知唐公子可惜什么,若是在下能做到,定会为公子竭力办到。”徐希安问。
  “可惜没有岳阳的红果,此物最是解酒,也缺了林川的白莲,此物最是开胃,更少了三江的蜜藕,那可是人间绝味啊。”唐劫摇头晃脑道。
  徐希安愣了愣:“是吗?岳阳林川三江皆在凤阴周边,老朽无能,竟然不知此事,改日定为公子准备。”
  “那也没什么。对了,不知府上可有玉松茶,此茶饭后饮用,清神醒脑,效用最佳。”
  “却是没有。”徐希安大感汗颜。
  “没有就算了。”唐劫笑笑。
  转头却对徐慕君道:“对了,有件事还要请教徐小姐。”
  “公子请讲。”
  “前些日子结识了一名女修,有心交好,想送一副刺绣于她,表明心意。我听说风林苑和眉间坊的绣工是兖州最为出色的,却不知到底哪一种更好。徐小姐大家闺秀,想必是清楚的了,还请徐小姐指点一番。”
  “这个……”徐慕君皱了皱眉头,轻声道:“终究还是风林苑的好些吧。”
  “原来如此,受教了。”唐劫笑咪咪回答。
  酒足饭饱,唐劫终于起身道:“多谢徐小姐配合,时间已不早,我们就不再继续打扰了。”
  他露出要走的意思,徐家中人自是一起松了口气,带着女儿家人一路送到门口。
  一路上,唐劫随口问:“对了,上一次洗月派来人,不知来的是哪几位?”
  徐慕君愣了一下,看向自己父亲,徐希安已道:“是洗月派的常羽平上师和他的两个属下。”
  “常羽平?”唐劫低喃了一下这名字,他到底未进洗月派,对洗月派内部的了解依然有限,如燕长风等大名鼎鼎的人物他比较了解,一个脱凡境的灵师,洗月派比比皆是,他就不怎么知道了。
  “是哪个堂的?”唐劫问。
  “律堂。”徐希安回答。
  “律堂?”唐劫再度低喃了一句:“常上师来过后,是怎么说的?”
  “常上师在问过后,又查了一遍徐宅,确认无事后便离开了。本以为此事已经过去,没想到……”
  徐希安没再说下去,不过潜台词却是你们洗月派已经认证我徐家与林朗无关联了,你们又来做什么?
  “原来如此。”唐劫突然笑了笑:“想必徐家为此破费不少吧?”
  那徐希安先是呆了一下,随即笑道:“哪里哪里,文心国承上仙庇佑,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小老儿对上仙们从来都是仰慕得紧。上仙远来,一路辛劳,徐家自是要备些薄礼,聊表心意,上仙肯收,那就是给徐家莫大的面子了。”
  说着他挥挥手,已有下人将几个锦盒送到他们手中。
  唐劫掀开盒盖看了眼,那里面放的竟是灵钱而非银两,每个盒子里估计都不少于千枚。
  看到这些钱,唐劫的目光沉了下去,反到是卫天冲和侍梦看的心喜。
  要知道就算卫天冲出身世家,对灵钱那也是多多益善的。
  许多事情说起来容易,可当诱惑真的出现时,绝大多数人面对这诱惑,几乎都无抵抗能力。
  这刻看到那三个锦盒,卫天冲已忍不住伸了手想要去拿,没想到唐劫手一拍,却将卫天冲的手拍了回去,轻轻又将那三个锦盒推回。
  这一幕看得那徐希安心中一震:“唐公子,你这是何意?”
  唐劫缓缓道:“洗月学子奉命缉捕林朗,此番到来只为查明他的去处。只要徐家安分守法,大可不必担心什么。”
  徐希安气急反笑:“照唐公子的意思,我此举反是心虚了?若公子不满,大可以此指认我徐希安窝藏逃犯!”
  “那到不至于。”唐劫淡淡道:“我只是说,我们会秉公追查,绝不会随便冤枉好人,老人家大可放心。”
  “既如此,那老朽就放心了。”
  说话间,众人已来到门口。
  眼看着即将离去,就在唐劫出门的刹那,唐劫突然道:“徐小姐入学四年,现在想必已是灵湖阶了吧?”
  “是,正是灵湖阶。”徐慕君回答。
  “我听说徐家只有你这一个女儿,所有希望也都放在你身上了。”
  “慕君无能,遇人不淑,学业未成,却反为家族惹来天大麻烦。”徐慕君低着头回答。
  “这么说,徐家现在就你一个修者?”
  “是。”
  “这就怪了,我怎么记得徐家应该还有个仆学呢?”唐劫突然道。
  这话一出,徐慕君身体猛地一颤。
  唐劫嘿嘿一笑,已是大步出门而去。
  走出徐府大门。
  唐劫的脸已迅速沉了下来。
  卫天冲看他神色不对,问:“是不是还在为不能确定烦恼?没必要……”
  他还想劝慰一下唐劫,唐劫却已摇头道:“林朗就在徐家!”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两人都被他弄得一愣。
  侍梦急道:“那徐慕君都发了心魔愿,我看她发得如此干脆利落,不想有假啊。”
  唐劫反问:“问题是她如果不是徐慕君?”
  “啊?”两人一起呆滞。
  卫天冲指着唐劫哆嗦道:“你……你说刚才那姑娘她……她……她不是徐慕君?”
  “废话!”唐劫对着地上唾了一口:“装的那么假,她若是徐慕君,我就是长风真人了!”
  侍梦急问:“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徐慕君?”
  第21章 选择
  侍梦仔细回想之前的情形。
  “她太急于表现自己了。我问她关于林朗的事时,你看她说得滔滔不绝,天衣无缝,其实正常人叙述这一过程,都该有个回忆过程,她却几乎是眼都不眨的便说了出来,分明是早就背好的说词。可一旦你问到她准备之外的问题,就立刻原形毕露!”唐劫冷笑。
  “你是说……”侍梦有些明白了。
  唐劫已回答:“没错,我在席间故意试探他们。那岳阳的红果,根本不是什么解酒之物,而是养颜之果,林川白莲更有美容之效,三江蜜藕是女子最爱的甜品,这三样那徐老爷不知,并不奇怪,但是徐家大小姐竟然都不知道,可就太不合道理了。至于玉松茶就更别提了。玉松石是天涯海阁的名茶之一,味道清凉最受女修喜爱,因为是茶石而不是茶叶,只需浸泡,无需冲饮,因此是出行茶饮,却不属于席间茶饮,她身为贵家小姐竟然不知!”
  这些东西还是当初他和许妙然接触时得知,许妙然到处游玩,对文心国内的许多享受都极了解,玉松茶更是唐劫和许妙然一起喝过的,言谈间自有提及。
  那徐慕君不了解一两件或许还正常,一样都不知就有些蹊跷了。
  “也有可能她恰恰就没这爱好呢?”卫天冲道。
  “没错。”唐劫点头:“所以我最后又问她,风林苑的绣工和眉间坊的绣工到底哪个更好,她竟然说她风林苑更好……嘿嘿!”
  说到这,唐劫已是嘿嘿怪笑起来。
  这让卫天冲和侍梦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卫天冲道:“说风林苑更好也没什么不合适吧?各人喜好不同,就算眉间坊的更出色些,也未必能说明什么。”
  “问题是眉间坊是窑子,不是绣坊!”
  “什么?”两人被他的说话再次震住。
  唐劫已笑道:“那是万泉城花街上的一处官窑,大考结束后我们游历内城时,我曾经过那里。她若真是徐家大小姐,就该直说自己没听说过眉间坊。明明不知却非要强装知道,一本正经的说什么风林园的绣工更好,分明就是心中有鬼!”
  “原来是这样!”两人恍然大悟。
  “这假冒的徐小姐一定就是那徐慕君的仆学。这徐家好大的胆子,竟敢窝藏逃犯,他们哪来这么大胆子!”侍梦怒哼。
  本以为藏匿林朗只是徐慕君个人所行,现在看来竟是全府通敌,事情的性质一下子就变得严重了。
  对此就连唐劫都摇头:“是啊,起初我也不敢相信他们真敢这么做。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他们终究还是做了。”
  “既然这样还等什么?杀进去把林朗揪出来就是。”卫天冲已叫道。
  唐劫笑道:“少爷可确定要这么做?”
  “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卫天冲不解。
  他们过来不就是来抓林朗的吗?现在唐劫既然已经确定了,为什么还说这话?
  唐劫悠悠道:“其实那假徐慕君掩饰的并不算太好,就算她真得演技出众,在修者的面前要想不露马脚也是极难,哪怕她是学子也不例外。徐家虽是大族,终究也只是凡人世家,妄想欺骗修者的眼睛,根本就是痴人说梦……少爷,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是怎么骗过那常羽平常上师的?”
  卫天冲和侍梦互相看看,还是侍梦说:“我看八成还是那些灵钱的作用吧?”
  唐劫点点头:“徐家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能骗过去,所以他们用钱开路。”
  侍梦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说,常上师已经确认了徐府无事,如果我们现在把他揪出来,会让常上师下不了台?”
  唐劫点头:“有些事情,本就不是做得越多越好,更有可能做得越多越糟!总有一些功劳,也许天生就是建立在他人的耻辱与失败基础上,要想获得成就,也就注定了要获罪一些存在。”
  听到这话,侍梦卫天冲同时哆嗦了一下。
  卫天冲慌忙道:“那常羽平好歹也是上师,我们没必要得罪他。完成这任务,我未必能成为真传,可得罪了洗月上师,日子就不好过了。”
  “要不你们以为为什么长风真人会给出这个任务?”唐劫悠悠反问。
  “啊?”两人同时呆彻:“你是说……”
  唐劫正色道:“常羽平是律堂的上师。律堂是洗月派内八堂之一,主要负责对内的典刑,执律。林元明一案涉及外事,其实不属于律堂职司所在,按理应当由负责对外搜捕的探堂负责应对。律堂的人跑过来做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的派系之争吗?”
  卫天冲和侍梦互相看看,卫天冲小心道:“你是说……这件事就涉及到上面的争斗?”
  唐劫已嘿嘿笑道:“常羽平为一己之私中饱私囊,贪赃枉法,多半已经让探堂的人察觉。律堂为保守派占据的势力,如果能借题发挥,说不得可以趁势打击一把律堂势力。他们故意不声张,反而以真传任务让大家继续追查林朗,又故意留下线索,就是想让我们来揭穿常羽平一事……”
  “我明白了。”侍梦叫道:“让学子揪出常羽平一事,其实就是把学院一方往长风真人那边推啊!”
  “没错!”唐劫肯定的点头:“至于林朗,他不过是个引子。一只丧家之犬而已,逃不逃的掉,对洗月派又能有何影响?”
  此事之后,不管抓没抓到林朗,常羽平都是肯定要倒霉的。而学子们为求真传帮助燕长风打击保守派势力,就算是没完成任务的,因为参与了此事,将来多半也不会讨喜,就不得不进一步依赖燕长风。
  燕长风这一手,可以说轻轻松松就让保守派就吃了个哑巴亏,为自己拉拢了大批人才。
  当然保守派也可以同样出个真人招收真传以抗衡,不过这种做法就太过低级,而且是明目张胆的对着干了。内部纷争,最重要的是上不得台面,矛盾若是公开了,许多事便再不好解决。
  常羽平自身有亏,也就别怪有人得理不饶人。
  若是忍不下这口气,就在以后慢慢找机会找回场子——反腐败无论在哪个世界,都是内部争斗永恒的利器!
  这刻明白了这次真传背后的意义,卫天冲他们也晃然大悟。卫天冲虽然是少不更事的少年,但事情一旦拆开了揉碎了说,总归是能听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