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节
  他讪讪告退,出来之后果然将殷怀卿的决定都告诉了镜元隐,镜元隐听了,只是笑道,“他是陛下,他说什么你便做什么,抗旨不遵也是死罪呢。”
  这小侍卫吓了一跳,连忙告退,乖乖过去请红音将军了。
  待他走之后,镜元隐才难以自抑地笑了起来,对着身后躲在暗处的殷晟道,“果然这一切都不出陛下所料呢。”
  殷晟手中提着刀仙,从阴影之中走出来,对他道,“早知道怀卿这么能干,我便不管这一切,直接去救狐狸去了。”
  说着,殷晟摊开手心看了看,那隐隐约约的光已经不见了,听飞电说是有危险的时候才会找到对方,那么现在看来,飞电是暂时没有危险了?
  镜元颖见他沉默,便开口问道,“陛下是不是与怀卿陛下商议过?为什么他地所作所为完全不出陛下意料?”
  “应该说是我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出乎怀卿的意料,”殷晟回答道,“我诈死之事,只有你与皇后知道,你自然不会告诉任何人,皇后谨慎,也不会告诉别人。怀卿要是知道我没死,那一定是他自己猜的。既然他可以猜到我没死了,那我的计划想必他也能猜出一二。”
  镜元隐听了,微微感慨道,“居然连风大人都差点没猜到陛下的计划,而我也是被陛下提醒了好久才猜出一二的,没想到怀卿陛下他小小年纪竟然有此大智慧……”
  “是我教得好。”殷晟毫不扭捏地自夸,然后说道,“不出预料的话,半个时辰之后全许昌都会知道伏完带兵前来救驾的事情了,在这样的压力之下,他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他来,正好看看他是真的忠心还是别有想法。若是之前我真的冤枉了他……”
  “若是真的冤枉了伏大人,会怎样呢?”镜元隐笑道。
  “无论如何,兵权还是收在自家人手里比较安心啊。”
  镜元隐笑而不语。
  一切都明朗起来,只差不知身在何方,也许会有危险的他了。
  风凌谙是在七八个朝中重臣的陪同之下一起来到伏府的,伏家管家刚把门打开,众人就一起冲了进去,推开伏完卧室的房门,对里面还未穿衣服的伏完道,“伏大人!请立马出兵,救救陛下吧!”
  伏完从梦中惊醒,许久才回过神来,看着阵势就能猜到大约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忍不住在被子中掐住自己的大腿暗骂,今天才提醒过那小子,那怎么如此惶急!
  伏完看了看面前的众位大臣,也知道这是风凌谙带过来,就怕他不愿意出兵。伏完无奈,只好穿衣披甲,拿起兵符,对他们道,“老夫现在就去杀了那个不肖子!”
  大臣们都夸他忠心,便跟着他的人马一起赶往皇宫,只有风凌谙听见他的话之后,太阳穴忍不住突突跳了俩下……他们刚过来,有谁说过是伏朗带人包围的皇宫?有人说发生了什么事?
  伏完他……
  时间被殷晟和殷怀卿掐算的刚刚好,红音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她绝对不容许在殷晟刚刚驾崩就有人看殷怀卿年纪小企图欺负卿怀卿。可还有她这个以一当百的姐姐在呢!
  她把这边围地里三层外三层,紧张兮兮地等着那侍卫口中的“几十万人马一起奔着御书房而去”,可等了大半夜,却等到镜元颖带着禁卫军过来,对红音道,“红音将军,人马都撤了吧,叛军已经全部拿下。”
  “什么?”红音惊讶地看着他,问道,“几十万呢?”
  “的确数量众多,可也没有几十万,而去伏完伏大人亲自带兵过来,在此宫之外便已经大获全胜,没有让叛军过来骚扰陛下处理政务。”
  “啊啊啊!!!打架干嘛不让我去让他去啊!”红音似乎很生气,对着镜元隐叫道,“真讨厌啊我半夜起来是打架的不是来绕着御书房散步的啊!”
  镜元隐耳膜被震地生疼,连忙退离两步,对红音道,“这都是陛下的意思,红音将军还是去问陛下吧。”
  说完他便逃开了。至于把红音丢给殷怀卿,他倒是一点愧疚都没有。看看这殷怀卿究竟有多聪明吧!
  红音想了想,便冲进御书房之内,此时殷怀卿正端着柳太后煮的红枣绿豆粥,看见红音怒气冲冲地过来,连忙道,“姐姐,要不要喝完绿豆粥……”
  红音蹭蹭走到他身边,问道,“怀卿,你让我来这里护驾,却让伏完带兵去打叛军?”
  殷怀卿可怜巴巴地看着她,“姐姐,我刚才真的好害怕,一害怕,就想让我最亲近最信任的人过来保护我,守在我身边,于是便叫来了姐姐……”
  红音原本打算揪着殷怀卿的耳朵教训他的,可一听他这么说,整个人什么脾气都没了,语气也软了下来,还转过来安慰殷怀卿,道,“好了,怀卿不怕,有姐在,谁也别想欺负你!”
  “嗯。”殷怀卿摸下一大滴眼泪,郑重地点点头,对她道,“有姐姐在,怀卿什么也不用怕!”
  柳皇后在一边看着红音从怒气冲冲到满眼慈爱,不过片刻之间,惊讶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立马端起还有半锅的红枣绿豆粥,对他们道,“都吃点粥,压压惊……”
  最应该压惊的,只有她才是吧。
  第二百三十二章 生死血契
  毫无疑问,在伏完带兵来救驾之后,伏朗立即溃不成军。除了斩杀了伏朗手下的几员大将之外,殷怀卿倒是没有难为其他人。而且他还意外的发现,这些成群过来犯上作乱的,全部是世家贵公子。
  伏完做了大义灭亲的表率,将伏朗押入大牢择日问斩,其他有牵连的大臣们见伏完如此,也都没有为那些叛军求情。
  天未明,大牢内。
  伏朗还在做最后的挣扎,伏完站在牢门之外看着他,目光幽幽,不知道再想什么。
  “爹……”伏完终究还是靠在牢门边上滑了下来,跪在地上对伏完道,“父亲,救救我。”
  伏完看了他许久,终究只是摇头,道,“我倒是提醒过你,可你……哎,你太让我失望了,为何做事,没有离儿成稳半分。”
  提起伏离,伏朗的眼神明显亮了一下,不过那光芒一闪而过,他又黯淡了神色,对伏朗道,“父亲,孩儿只问你一句,这么多年来,你真的,一点反心没有吗?”
  “你为何还不明白……”伏完颇为痛心,并没有回答伏朗的问题,只摇了摇头,便闭了口不愿意再说什么了,过了一会儿,便离开了这里。
  此事看似就这么解决了,可殷怀卿还是担心叛党未全部缴清,以此为由将伏完手中的人马都调到了皇宫之内,虽说还握在伏完手中,可却与殷怀卿自己控制他们没多少区别了。
  殷怀卿做这一切,殷晟都看在眼里,他对殷怀卿的所作所为非常满意,交代镜元隐好好照顾他,便顺着手中灵沙的指引,前去救飞电了。
  估计着伏完差不多应该回到伏府之内,大牢中的伏朗摸了摸胸口,硬梆梆的触感告诉他那个东西还在。他连忙将它掏出来,是一只类似八卦形态的罗盘。
  伏朗咬破指尖,将血低在八卦阵之内,这阵突然散发出一阵明黄色的光,大约一刻钟之后,光黯淡下去,同时伏朗也听见守着牢房的狱卒凄厉的惨叫声。
  然后,面容惨白,似乎很痛苦的伏离出现在他面前。
  因为伏朗是这次叛乱的始作俑者,所以他被单独关了起来。伏离解决了门口的狱卒之后,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任何人知道他来了这里。
  他与伏朗对视着许久,伏离一直咬着下唇不说话,最终还是伏朗先开口,道,“离儿,我知道因为血契的原因,每次我召唤你来到我身边,你都会非常痛苦。但是我也是没有办法的……”
  伏离一言不发,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离儿……这次行动,大哥失败了。”伏朗痛心的摇了摇头,然后又抬起头来看着伏离,道,“离儿,大哥一心想得到这天下,只是因为大哥想让我们伏家都不再屈与人下,只是离儿,我却失败了……”
  伏离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伏朗的真实想法,又沉默了一会儿,伏离叹息道,“大哥,你可知道,我现在在想什么?”
  “离儿可是不相信大哥说的话?”伏朗问道。
  伏离没有直接回答,却道,“自我有记忆起,我便在苗疆带着,那是我问师父为什么父亲和母亲都不要我,将我一个人丢在哪里,师父说因为他们需要一个擅于使蛊的人,可若是没有血契为联系,蛊毒师可不会真正的效命与任何人的。”
  “离儿……你什么意思?”伏朗心下一惊,伏离说的关于血契的事情,为什么与他听见的不一样?
  “立下血契的两个人,必须要有血缘关系,”伏离接着说道,“而父亲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让你来跟我立下血契的。”
  “你……你胡说,父亲明明不知道这些事情,明明是我一个人偷偷……”
  “偷偷拿走了生死蛊,给我下了死蛊立下血契?”伏离扯出一丝嘲笑,道,“大哥,我甚至现在,都不知道父亲到底要什么,也不知道他牺牲了所有人,到底值不值得。”
  “父亲……”
  “大哥,反正你现在没什么事情了吧,不如我将我所知道的事情从头到尾都说给你听吧。”伏离说着,见伏朗没有反对,便接着道,“你去苗疆接我回来的时候,生死蛊已经养成,当时我以为父亲会将生蛊种在自己身体里,死蛊种在我体内,以此立下血契,以便亲自控制我。可我错了,原来父亲是一点险也不会冒的,他在那之前便多次暗示你种下生蛊,可你却没有会意。你还记不记得,当时的你,一心想着什么?”
  伏朗皱了皱眉头,依稀记得当初是自己去苗疆将伏离带回许昌的,可去哪里之后做了什么却一点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没关系,”伏离继续说道,“当时父亲有些急了,在我第一次回来之后,便告诉我可以适当动手。他的意思是让我给殷晟下缓慢的蛊毒,让他渐渐垮掉。可我因为桓哥哥的原因,只想快点杀了殷晟。还有许昌之内一切碍着我事的人。最后失败了,殷晟那个蠢蛋居然念及多年前的情分没有杀我。”
  伏离看着伏朗,只见他的眼神越来越迷茫,似乎想到什么,又没有的样子。
  “你再次送我去苗疆,将我送到那里之后,你交代我要好好照顾自己,便回去了。可三天之后你又回来,此时你却好似变了一个人一样,你给自己种下了生蛊,原本忠于黎国忠于殷晟的你却突然野心勃勃的说你要得到这天下。你给我种下死蛊,与我立下血契,你与我一样,成为父亲必不可少的左右臂……不,应该说是旗子。”
  “离儿……”伏朗突然抱住脑袋,许多记忆喷涌而出,他的想法,一直在背后暗示他,使他产生那一系列想法的人……
  “大哥,当初,你为什么要给自己种下血契?”伏离向伏朗靠近了一些,看着神色越加迷茫的伏朗,引导他想起之前的事情。
  “为什么……为什么……”伏朗抱着脑袋,似乎很痛苦,他苦思冥想了好一会儿,还是不知道当初为什么要在他们之间立下血契。
  当初又为什么会产生反叛的想法呢?明明之前的自己,一直很忠于殷晟的。而这个念头凭空出现,好像是被谁突然种在自己脑海中一样,挥之不去,还越长越大。
  居然连自己的思想都可以侵犯,真是太可怕了。
  可是……当初,自己究竟为什么要给自己和伏离种下血契?
  “我想起来了!”再抬头,伏朗眼中居然闪着泪光,他对伏离道,“把你留在苗疆之后,我原本打算立即回许昌的,给自己种下生蛊……是因为我实在担心你!我想要救你,我需要力量,是父亲说生蛊可以给我与苗疆的蛊毒师对抗的力量!可种下生蛊之后,我却完全没有了当时的想法,一心只想着为父亲,为伏家……”
  “你终于想起来了,大哥。”伏完俯下身子,隔着牢门捧起他的脸,对他道,“你可知,你每次用生蛊控制我体内的死蛊,我都生不如死,我简直痛苦的想要立即死掉……”
  “对不起,离儿……”伏朗满脸愧疚地看着他,“如今我知道了生死蛊的真相,那些种在我脑海中的念头也终于无法再影响我什么,回想起这些年来做的事情,简直是太愚蠢了……我更没想到,父亲……父亲他居然……”伏朗终究没有将话说完,哽咽着问道,”只是我要怎么才能将血契解除?”
  “你真的要解除吗?大哥?”伏离不确定地问道。
  “是的,离儿,我错太多了,而血契不接触,生蛊在我体内,我还是会被父亲暗示,还是会成为他利用的棋子。这个我倒是不怕,我只怕你……只怕会伤害你……”
  “没用的…..”伏离摇了摇头,道,“血契无解,体内有着生死蛊的俩个人相互牵制,只有一方死去,一方才能恢复自由。”
  听完伏离的话,伏朗便沉默下来,许久才问道,“必须要一方死去吗?”
  “除此之外,血契无解。”
  伏朗又想了好一会儿,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伏离也直起身子,与伏朗对视。
  “离儿,无论如何,他毕竟是我们的父亲。”伏朗如此说道。
  伏离皱了皱眉头,问道,“大哥,你什么意思?”
  “就算我可以像你一样控制自己的心绪不被父亲影响,我可能也不会反抗他,毕竟他对我有生养之恩。”伏朗苦笑道,“离儿,对你而言,也是一样的吗?”
  伏离沉默半晌,道,“若是离儿有朝一日可以脱离他的掌控,必定与他刀剑相向绝不留情!”
  伏朗摇了摇头,对伏离道,“离儿,你这样是不对的。你记着,就算你不想帮父亲,也不要反抗他,毕竟他是我们的父亲。”
  伏离冷笑道,“那也是我可以脱离他的掌控,现在我体内种着死蛊,又怎么会有机会……”
  “会有机会的……”伏朗打断他的话,突然将手伸向自己的胸口,伏离只听见咯嘣咯嘣骨头碎裂的声音,目光移到伏朗的手上,却看见伏朗将自己的手插入了胸口之内!
  他对着伏离露出一丝微笑,默默将手抽出来,带着自己那颗还在跳动的心脏。
  “大哥!”伏离万万没有想到,伏朗居然会将自己的心掏出来。别说他只是个普通人,就算是法力高强的妖精,此时也只怕再无回天之力了。
  没有生命的供养,生蛊开始疯狂的吸取伏朗的肉体。伏朗来不及说任何话,身体便皱缩成一小团。
  伏离震惊了一会儿,便回过神来,看着地上已经完全没有人型的伏朗的尸体,还有因为摄取不到能量快要死去的生蛊,有些感慨地说道,“大哥,你真是太蠢了。”
  一只小妖精从伏离的身体里分离出来,将生蛊吞进肚子,伏离转过身,自语道,“不过大哥,你放心吧,迫害了我们、使我们变成这样的父亲大人,他也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第二百三十三章 欢迎光临
  越是靠近光芒的地方,背着光的影子就越黑。从古至今都是这样,没有意外。
  只要是接近最为神圣的地界,皇族庇佑之下的城市,外面总会聚集一些怨念或者肮脏的气息,挥之不去。皇宫之内总是如此。
  而除了皇宫,作为都城的许昌,与之前的长安、洛阳一样,离城市不远的边界,缠绕着的污秽和肮脏如同另一个世界,如果光鲜亮丽的许昌投射的暗影。
  殷晟并未觉得朝堂的事情解决了,不过经历这次叛乱,他深信殷怀卿可以独自面对这一切,便顺着掌心灵沙的指引,最终来到许昌城外,这里看似荒凉,他找了半天,也没想到飞电能被藏在哪儿。
  “可按照指引……”殷晟又低头看了看掌心的光芒,难道是自己会意错了?这灵沙所显示的并非是飞电所在的地方?
  “咕呱……”正当他怀疑着,一声声奇怪的叫声从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殷晟下意思的抬头看向那边,只见一只只眼睛金黄的秃鹰从林子里飞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