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家访时,班主任范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孩子这么不容易,被偏心的奶奶丢弃在一楼狭小的吃饭间,搭了一张折叠床,靠近煤气灶。
  大家都知道煤气灶旁边是不能住人的,万一煤气阀门忘记关闭,煤气泄露会死人的。
  这个孩子太不容易了,范珺老师又听沈瑾萱说五叔沈佳海不给沈瑾萱点台灯,说太晚灯光照射到隔壁那间9平米的房间,影响沈佳海睡觉,范珺老师就把班级钥匙配了一把给沈瑾萱,让她放学后留在教室看书做作业到晚上20:00,等门卫老伯伯来锁门再走。
  “谢谢范老师!”沈瑾萱眼含热泪。
  第30章 考上师范大学
  沈瑾萱从那以后,就每天在学校里放学还继续留在学校看书到晚上20:00,等学校门卫来锁门了,才回家看书,沈佳海也稍微收敛一点了,看着沈瑾萱也可怜,沈瑾萱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沈佳勇那段时间,用自己的补休,来上海陪着沈瑾萱。
  看沈佳勇护着沈瑾萱,沈佳海也不能太过分了,胡美娟长得胖,在吃的方面还是很舍得的,每天都换着花样给女儿沈茅补身体,经常黄豆炖小排,满满一个砂锅煮的热气腾腾端上来。
  沈佳勇节约钱,都没有给沈瑾萱买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由于之前沈佳勇的工资已经被二妹沈佳梅骗去了不少,沈佳勇手头上紧,不敢乱花钱,伙食上就没法和胡美娟比,胡美娟天天给女儿沈茅炖排骨汤,沈佳勇给女儿沈瑾萱吃咸鸭蛋。
  胡美娟和沈佳勇开玩笑,“大哥,瑾萱都要中考了,你也太给你女儿买点有营养的东西补一补?”
  “你总是给瑾萱吃咸鸭蛋,就不怕瑾萱中考考鸭蛋吗?”
  这是一个莫大的诅咒和讽刺,再笨的人都能听得出来,沈佳勇自我解嘲说:“没关系,两个鸭蛋,再加一根油条,就是100分!”
  沈佳勇和胡美娟的对话,沈瑾萱都听见了,她暗暗的下了决心,就算条件再艰苦,她也要为自己争一口气,考上好大学,让欺负她的二姑、五叔后悔去吧!
  沈瑾萱很争气,几乎每个科目她都考100分,吃的是咸鸭蛋,却能考出满分的好成绩,这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离中考越来越近了,班里的同学都在备考,其他同学的父母都抽空陪在孩子身边,而沈瑾萱却很可怜,她的父亲在苏州工作,之前的补休已经用完了,沈佳勇不得不离开上海返回苏州,要回去上班,无法照顾沈瑾萱了。
  沈瑾萱也习惯了,她从初一开始就离开苏州的家了,一个人独立惯了,早已习惯了独处,一个人上学,一个人为自己热冷饭,自己照顾自己,自己洗衣服,每天就靠学校订的那两份盒饭过日子,学习条件非常艰苦,苦难也磨练了孩子,让沈瑾萱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懂事。
  学校通知开家长会,沈母作为两个孩子的家长去参加家长会,平时沈母总是给长孙女沈瑾萱脸色看,对她不管不问,只给沈娜吃饭,从来都不管沈瑾萱的死活,这个奶奶也真是太过分,偏心偏成了这种鬼样,在里弄里也是少有。
  她脸皮厚,恬不知耻,嘴巴上总是冷嘲热讽沈瑾萱,阴阳怪气的说:“读书有什么了不起?”
  结果沈娜的成绩单差得没法看了,让沈母觉得特别丢脸,沈娜的座位,沈母都不去坐,跑到初三(5)班,坐在沈瑾萱的座位上,沈瑾萱特意跑去看,沈母的屁股像有胶水一样,牢牢的粘在沈瑾萱的座位上了。
  沈瑾萱的确是光荣啊,全班第一,老师都要表扬,沈瑾萱冷笑,“哼,这个作死的老太婆,偏心的老太婆,平平口口声声打压我,贬低我这个长孙女,偏袒着娇生惯养,比沈瑾萱大一岁的外孙女沈娜,沈瑾萱的辈分比沈娜大,沈瑾萱是长孙女,而沈娜是二外孙女!”
  沈瑾萱想不通,为什么奶奶这么偏心?同样都是沈家的后代,原本长孙女应该受到更多的重视,而奶奶却这么冷漠无情,对沈瑾萱没有奶奶应有的关爱,相反像是恶毒的仇人一样,为了偏袒外孙女沈娜,去学校告沈瑾萱的状,平时又冷嘲热讽说读书有什么了不起!
  而开家长会,爱慕虚荣的沈母又怕丢脸,不肯坐在沈娜的座位上,屁股牢牢的坐在沈瑾萱的座位上,沈瑾萱冷笑,不屑的撇了撇嘴,“这个老太婆言行不一,说我读书有什么了不起?我考全班第一名,她又没有功劳,她除了在学习上给我增加阻力,她还干了什么?还有什么脸面坐在我第一名的座位上?”
  “我的座位才不稀罕她来坐!”
  沈瑾萱隔着教室的玻璃窗,扬了扬拳头,她不肯叫沈母奶奶,只是在心里叫她这个老太婆,看不起虚荣、言行不一的沈母。
  沈瑾萱的班主任范珺老师也看不起沈母,这种活脱脱的小丑,丑恶的嘴脸,实在不配做别人的长辈!
  到了填志愿的阶段了,沈佳勇调休赶回上海,沈瑾萱与父亲商量填报志愿,可是出乎沈瑾萱的意料之外,沈佳勇为了省钱,给女儿填了师范中专,这犹如一个晴天霹雳。
  “爸,我好不容易考到全班第一名,以我这么优秀的成绩,完全可以考上重点高中,将来考上大学也是可能的,你为什么要给我填师范中专,你这是毁了我啊!”
  “瑾萱,对不起,爸爸妈妈都是工薪阶层,爸爸每个月的工资才300元钱,哪里能供你上大学呢?”
  “你又是一个女孩子,读那么多书又有什么用呢?家里压力大,爸只想让你早点出来工作,减轻家里压力!”
  “爸!”眼泪哗啦啦的蹦涌而出,那一刻沈瑾萱第一次觉得命运的强大,她已经拼命努力了,每天都学习到深夜,看书做无数道习题,学习到零点才睡觉,是沈家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人,她必须赶在沈母、胡美娟之前,起床为自己热早饭,整理书包,自己独自去上学,而楼上的沈娜总是在床上滚来滚去,在沈母的无数遍催促声中才懒洋洋的爬起来,迫不得已去上学。
  沈瑾萱希望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自己的命运,不再受沈家的气,没想到她遇到的阻力竟然这么大,父母的经济状况,贫穷像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让她动弹不得,这一瞬间,她有点失望,她觉得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无法战胜命运这个怪兽。
  眼泪流不停,眼睛哭肿了,也没有用,班主任范珺老师和教导主任都为沈瑾萱惋惜。
  “太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学生,得不到很好的培养,不能直达车,以后要走弯路了!”
  沈瑾萱听到这些话,更是悲伤感慨,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绝望。
  中考终于来了,沈瑾萱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第一志愿,上海师范大学,她的成绩比考大专班的学生都要优异很多,校长开会破格决定录取沈瑾萱为大专班学生。
  喜讯传来,多少也给沈瑾萱一些安慰,她终于靠自己的努力,让自己的学历比父亲给她填报的志愿还要更高一些,但她也清楚的知道,上海师范大学师范类大专生是定点培养,毕业以后分配到小学里,去做小学老师。
  对于自己的前途,沈瑾萱也忧心忡忡,命运的力量实在太强大了,强大到她无法挣脱,而收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沈母才松口同意,把沈瑾萱的苏州户口迁移到上海沈家,对于这个势利、虚荣、冷漠、残忍的奶奶,沈瑾萱从小就记住了她这种丑恶的脸孔,暗暗的心里发誓,永远也不会忘记沈母对她这个长孙女所做的伤害,永远都不会原谅她,沈家欠的债,先记着,以后翻倍奉还!
  第31章 侬恨姆妈吗?
  这已经成为往事,虽然过去了那么多年,沈瑾萱一直不能原谅沈家对她的伤害,所以沈母算小抠门,为了一盆水泥,摔断了腿,沈瑾萱和父亲沈佳勇把沈母送到医院后,就再也没去看望过沈母,沈佳勇留在医院里照顾沈母。
  沈母也万万没有想到她偏袒的几个孩子,沈佳梅、沈佳磊、沈佳海都没来看望她,沈佳梅嫁给中西归田出国去了日本,不在国内,指望不上倒也不去说了,沈佳磊、沈佳海两个儿子就在上海,都自私自利,只忙自己小家庭的事,不管她这个老母亲,实在令人心寒。
  “算了,随他们去吧,我也不指望他们!”沈母只能自己宽慰自己。
  相反沈母对老大沈佳勇最不好,阻拦沈佳勇的女儿沈瑾萱回到上海,为了这个原因,沈佳勇没少和父母发生矛盾,亲人之间的隔阂和矛盾早就变成了伤疤,留在每个家庭成员的心中,永远都不能抹去。
  在沈母遭难的时刻,没想到还是大儿子沈佳勇陪在她的身边出力,照顾她,四女儿沈佳琦出钱。
  总算还有两个子女关心她这个老母亲,想到这里,沈母心中有点宽慰。
  “佳勇啊,我很想问你,这么多年,侬恨姆妈吗?”
  沈母突然这样问,沈佳勇有点错愕,“姆妈,侬怎么突然这么问?”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没有其他人,你说实话,侬恨不恨姆妈?”
  沈佳勇沉默了,回首往事,历历在目,他高一就辍学,响应国家的号召去云南插队了,在外地工作了三十一年后,提前病退才能回到上海,为了回到上海,回到沈家,叶落归根,沈佳勇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头,付出了多少努力,流过多少汗水,流过多少泪水。
  自己回不来,想要女儿沈瑾萱按照国家知青子女返沪的政策,能让孩子先回到上海,可是沈家淡薄亲情,拜金势利冷漠的态度,像一把利剑深深刺伤了沈佳勇的心,也让年幼的沈瑾萱的心灵受到深深的伤害,而内心的伤口虽然结了疤,但外人一碰,仍然会汩汩的流出鲜血,那种锥心的疼痛,沈佳勇永远都忘不了。
  看沈佳勇低下头沉默不说话,沈母幽幽的叹了一口气。
  “侬不说话,那就表明侬还是恨姆妈的!”
  “姆妈!”沈佳勇开了口,叫了沈母一声,想说几句宽慰母亲的话,可是话到嘴边,又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毕竟沈佳勇回沪遭到了父母和兄弟姐妹的阻拦,特别让沈瑾萱受到了巨大的伤害,想到这些,沈佳勇又觉得自己很无能,对不起女儿,如果当年他没有轻信家人的鬼话,也许孩子会少受一点儿伤害。
  “都是我这个父亲没有保护好瑾萱,我有责任!”沈佳勇在内心忏悔,当着沈母的面儿却没有说出来。
  沈母看大儿子如此凝重的表情,也知道沈佳勇是恨沈家,恨她这个母亲的,要不是她在沈家几个子女面前兴风作浪,挑拨离间,当着一个子女说另外一个子女的坏话,沈家也不会变成这样。
  现在她也尝到了自己酿的苦果,这都是她的罪孽,这次她为了一盆水泥摔断了腿,就是老天爷给她的惩罚,给她的报应!
  “都是我活该,我活该,佳磊、佳海都不来医院看望我这个老太婆,他们觉得我这个老太婆没用了,他们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出国赚大钱,只关注他们的利益,哪里有空来医院照顾我这个老太婆呢?”
  “哪怕是一句简单的问候,在他们看来都是多余的,耽误他们赚钞票,发大财的宝贵时间了!”
  沈母神情沮丧,唠唠叨叨的抱怨着,老人家就是这样习惯用唠叨数落子女的方式来表达内心的不满,沈佳勇早就习惯了。
  沈佳勇没有为沈佳磊、沈佳海狡辩,他们确实没有尽到子女的责任和义务,是不孝之子,也总是欺负他这个大哥,经常为了鸡毛蒜皮,一点小利益,而争吵不断,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沈佳勇过够了,一想起这样的家庭处境,就令他揪心。
  “哎,我这个老太婆,没用了,他们都不管我了,以后恐怕是指望不了啰!”沈母还在唠叨,沈佳勇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他不想听沈母抱怨倒苦水,但也没办法,四妹沈佳琦让他留在医院照顾沈母,沈家五兄妹中,只有沈佳勇年纪最大,提前病退,有时间照顾沈母,其他兄妹姐妹都要上班,各有各的事情。
  沈佳琦这几天也很心烦,她不仅要上班,下班后还要抽空往医院跑,人都消瘦了不少,让赵宏翔十分心疼。
  幸好儿子赵铭宇长大懂事了,住在学校里,周末也不回家,倒让沈佳琦省心不少。
  沈佳琦给沈佳磊打电话,沈佳磊总说这些天他调休几天,要沈佳海带着他去跑跑领事馆,他太想办出国签证了。
  “四妹,侬不知道,昨天佳海带我去上海日本领事馆,那个场面真是壮观啊,人山人海,在领事馆门口排起了长队,出国潮真是火遍了全国啊,办不出美国签证的人,退而求其次选择办日本签证去日本留学打工的都不少呢!”
  “领事馆门口的居民们脑子真是活络啊,干脆提供了租躺椅业务,把自家的躺椅搬出来,明码开价,连夜排队,四妹,你能去看一看就好了,保证侬终身难忘!”
  “切,我们沈家有你们三个出国就行了,我可不想赶时髦再去受那份罪了!”
  “行,不和你们说了,你们自己当心一点儿!”
  “好!”
  沈佳琦刚想挂电话,又想起沈佳海,对着话筒又问了一句。
  “五弟,连夜带你在领事馆门口排长队,他身体吃得消伐?”
  “没问题,他精神比我还好,医生说放疗化疗取得了很好的治疗效果,癌细胞没有转移,也控制住了,现在五弟吃中药,那个中药效果挺好的,人没事!”
  “那就好,你叫他当心一点儿!”
  “四妹,其实你还是挺关心五弟的,你为什么不当面和他说呢?”
  “你俩不去医院看望姆妈,为这事,我还生气呢,三哥你和五弟说吧,传达一下我的关怀!”
  “好!原话我一定带到,等我办出签证,去国外站稳了脚跟到时候邀请你和宏翔出国来玩啊!”
  “到时候再说把,等你签证办出来再说吧,就这样啊,我还要忙工作,我先挂了!”
  “啪”的一声,沈佳琦挂断了电话,沈佳磊笑着摇了摇头,他这个四妹就是这么雷厉风行,电话说挂就挂,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他这个三哥。
  第32章 人这么多啊?
  这时电话又打进来了,沈佳磊接起了电话。
  “喂!”
  “三哥,你快点过来,我在上海领事馆大门口等你,你快带好你的证件过来,我已经帮你排着队啦!”
  “好,我马上过来!”沈佳磊挂断电话,赶紧去拿自己的证件,他一直在为出国办签证做准备,证件都已经放在资料袋里面了,随手就能拿得到,他把资料袋放入自己的公文包里,夹着公文包就急匆匆的往上海领事馆门口赶去。
  等公车实在太慢了,沈佳磊怕五弟排队过了号,要埋怨他了,平时舍不得打出租车,今天沈佳磊也不节约了,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赶往上海领事馆门口。
  等出租车开到了上海领事馆门口,沈佳磊支付了出租车费,下车一看。
  “哇,门口接起了长龙,这场面也太壮观了吧,从马路的一头排到了另外一头,天啊,五弟排在哪里啊?”
  “三哥,我在这里!”沈佳海眼尖,一眼就认出了沈佳磊,朝他挥舞着手臂。
  “五弟!对不起啊,我来晚了,让你久等了!怎么这么多人啊?”
  “没事儿,我已经提前帮你过来排队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多人,全国刮起了出国风,出国潮成为时代特征,大家都想去国外赚快钱,上海领事馆门口这么多年,你没去北京美国大使馆门前排队的人更多呢!”
  “出国潮可是时代潮流,很多年轻人都想出去闯一闯,国家现在是支持留学,鼓励回国,来去自由的政策,改革开放,西方文化不断袭来,很多青年选择出国淘金,出国就是一个分水岭,先别人一步赶上了时代的班车的人成功概率会更大!留在国内,靠那点儿死工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买房呢!”沈佳海说。
  “是啊,五弟,我也很羡慕你能出国去日本赚钱,当年如果我脑子活络开窍一点儿,早点跟着你出国赚钱,现在我也能买房子了,我已经晚了五年了,现在不能再错过好时机了!”
  沈佳海拍了拍沈佳磊的肩膀说:“是啊,三哥,你总算是开窍了,我们沈家就二姐和你的脑子跟得上我的节奏,我说国外能赚大钱,我可不会骗你们,我自己也出去闯荡过了,靠勤奋努力还是能赚到钱的,虽然比在国内辛苦一点儿,还是值得的!”